【星期日专题】口味转型日本人不吃饭 白米寻生路“粒粒皆辛苦”
曾经,一碗软糯可口的日本米饭,安慰了不少日本人空虚的胃;曾经,稻田是日本人的命脉,养活了几代人。如今人口老化,年轻一代口味转变,白米在日本人的餐桌上角色渐渐减淡。
年老的农夫“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不想心血贱卖,只能苦苦支撑或靠政府补贴,但在全球化经济下,政府的资助也不能持续,部份农夫又拒绝年轻一代加入农业。日本农业未来的路向该如何走?
2011年日本东北311大地震后,日本白米因被指受幅射感染,令人“闻日本米色变”。6年后,日本米已重新成为世界各地民众宠儿,日本政府最新数据显示,截至今年6月止半年,日本白米出口同比增28%,至5589吨,是历来最多的上半年。
当中占出口最大比率的地方是香港,半年付运1906吨,同比增24%。香港人热爱日本美食,对日本米的需求也非常大。升幅看起来一片亮丽,不过日本最大白米出口商神明社长藤尾益雄点出事实:“每年出口一万吨是很少的数量。”
价格高损外销竞争力
日本米生产成本较高,运输开支也较大,令价格偏高,消费者开始转向其他较便宜的替代品,令出口增长放缓。藤尾认为若要与主要白米出口国家如泰国及印度等一较高下,只能靠减低生产成本,令价格下降。
人口结构转变需求减少 白米热情减退
日本人对自家白米的热情似乎也在减退,国内白米需求较20年前少两成,主要由于人口老化,老人胃口不及年轻时,令整体粮食需求减少;另外年轻人口味亦与老一辈不同,对米饭的热爱较低。
农业部上月公布的数据显示,以卡路里计算,日本人去年粮食自给率跌至38%,是历来第二低,仅高于1993年白米失收的一年。粮食自给率下跌,主要由于日本人的口味转变,由日本自家供应的白米需求下降,但对肉类及脂肪等多要从国外进口的粮食需求则增加。日本政府的目标是粮食自给率在2025年达45%,从上述趋势看来,要达到此目标看来相当勉强。
政府资助政策 窒碍农业发展
之不过这一切对米农的打击,都不及日本政府给他们的“肥料”。种过植物的人都知道,肥料不能下太多,否则反窒碍植物吸收其他养份。日本政府对米农的资助,也让米农固步自封,不能“吸收”新血、开拓新发展。
回顾历史,1946年日本政府颁布《农地调整法》,将农业资产重新配置,按法律向地主征购本人没有在耕种的农地,再按标准价出售予没有农地或仅持有细小农地的农夫,原本大部份农地由少部份人口持有,有关法规落实后拥有农业资产的人口大增,确立了自耕农体制。
已故二战中太平洋战争盟军最高指挥官麦克阿瑟将军(Douglas MacArthur)当时指出,这个法案是“是日本稳住经济及政治民主社会状况最重要的里程碑,标志着过时的农业系统终结”。这法案也确保战后日本的粮食稳定。《农地调整法》的空前成功,令日本中间偏右的政党一直得到农民选民的支持,白米生产一直增加,并在1960年代达到顶峰。
农协维护米农利益 民众被逼买贵米
战后的日本迎来经济奇迹,除农业外也开始发展工业,经济急促发展,日本人的薪酬也急增。务农依然艰辛,农夫却没有如其他人般薪酬大涨。于是关注农夫权益的组织出现,为农夫争取资助、免税及价格限制等保障米农的利益;这组织后来发展成为“农业协同组合”,又称“农协”。
农协成功争取保护日本米农的政策,大部分都是向农民提供大额资助,普罗大众却未能受惠,亦令政府的负担增加。政府对白米的资助,令日本民众被逼买贵米。《经济学人》引述日本连锁便利店集团Lawson行政总裁新浪刚史估计,如果没有政府的补贴资助,日本消费者买米可以平一半,每60公斤的白米价格由现价近16000日圆,降低至8000日圆。
资助米农放弃种米 限制入口米数量
这些资助包括1971年创设的“空置土地资助”。若米农放弃在农地上种植白米,日本政府将会予以“奖励”。日本政府的目的是减低白米生产,以应对白米产量过剩及需求下跌;有关政策至今仍然存在,令日本米的价格保持在一定水平。另方面日本政府又限制入口白米的数量,并对入口白米征收关税,目前若入口白米超过一定数量,将被征收高达778%的关税;这令日本消费者没有较便宜的入口米选择,减少了米农面对的竞争。
现时日本米农大部分都是自耕农,农夫的平均年龄高于70岁,已超过退休年龄,日本白米耕种需吸纳新一代的劳动力。然而空置土地资助令农户即使不再耕作,也不愿放弃农地。年轻人却憧憬其他已发展国家的机械化农田,希望在这样的环境下工作,维持在小农规模吸引不到这批有志在农业发展的年轻人。
人口老化 农业劳动力注入新血受阻
当然,有部份年轻人因向往农夫生活朴实简单,于是离开都市,到农村工作及生活。29岁的佐藤佳菜子2011年到农村生活,最初她住在废弃的小学,两年半后才搬到一个80岁农民的家。她说:“在帮助村民务农时,我渐渐发现他们的生活方式、哲学及文化来自农业,这些价值塑造了社区及整个地区。”她认为,这些农村里的价值及哲学相当珍贵,不希望消失,她自己的价值观也完全改变了。她后来与当地人结婚,并生了一个女儿。
不过揭开这个“跨代共融”的表象,现实其实颇为残酷。日本不少年轻一代有意为日本引入农业科技,希望为“垂死”的行业注入生机,提高竞争力,但这也不代表老一辈的农夫能接纳他们的好意。在经济主要靠农业的千叶县山武郡横芝光町,当地一个非牟利机构就指出,农村社区本身对新血拒之门外,外来人要买农田耕种、发展农业事业均相当困难。
事实上,政府的资助犹如一块肥猪肉,咬在口内又怎会吐出来?业界甚至认为政府做得不够多。现行的保护主义政策,与日本政府积极参与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议(TPP)的政策方向相违背,业界认为停止补贴米农兼对外开放,日本小农终会被大企业逼到走投无路,最终受苦也是消费者。
开放市场忧变受大企业操控
日本有机农业协会理事安田节子表示,TPP对日本农业及白米生产有“灾难性的影响”:“完全自由的白米贸易,将会90%的(日本)白米生产抹杀,美国的生科技巨企如孟山都等也令我担心。”她表示,日本政府在战后将土地重新分配,形成自耕农体制,这就是为了避免大企业控制土地,大企业只想着赚钱,她认为TPP将会改变日本农业的体制,由大企业掌控日本农业。
安田的担忧也许不是无的放矢,但现况是日本政府对农业的资助令业界固步自封,拒绝进步。日本政府已计划进行农业政策改革,对米农的资助设限,种种措施目的是铺路发展大规模耕种模式,同时终止数十年来调整白米生产的系统,农夫能够得到的资助将会愈来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