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人的岛屿.四】渔民子弟学校,是乙级老师的跳板
钟帼雄的人生有三年在鸭洲渡过。逢星期一他拿着禁区纸穿过检查区,在沙头角坐上渔民的船去鸭洲教书,住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小岛上,直至星期五才回家,他说,当年要不是甲级教师不愿去鸭洲,他这种没读过师训的乙级教师,才没有机会踏足鸭洲。
(此为鸭洲系列报导之四)
摄影:叶家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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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村民读信、听鱼炮声入睡
他本来是鱼类统营处人事部文员,当时鱼统处为渔民子弟兴建学校,共有13间,旁边校务部负责统筹的校监提议他去鸭洲当教师,觉得前路比较好,“当时鸭洲太偏僻,读过师训的甲级教师不肯去,尤其渔校收生愈来愈少,便请我们这种没读过的乙级教师去。”他想,做三年教师,再读三年师训会有出路,1983年他便正式到鸭洲教英文和体育,当时他只是26、27岁。“当时有个使命,觉得要考师训班,想到自己前途,再远都要去。”
1980年代,岛上已剩下近20户人。“我的第一班只有三个学生,两个男生,一个女仔。”他记不清学生的模样,但他记得和学生去游水、摸车蚝和钓鱼的日子,有村民婆婆煮饭、煲汤给他们,或者给他们鱼。钟帼雄很常帮不识字的他们看英国子女、朋友寄回来的信,或写信,“信寄回来就问,鸭洲情况怎样?那边生意如何。”读完信,他好奇问那些老人家,为什么不一起去英国?老人家说,他喜欢在鸭洲生活,惯了,又摇着小艇出海捉鱼去了。
没什么活动,八点钟没事做只能睡觉。那时他刚结婚,电话收得不好,竟又挨过了跟妻子绝少联络的三年。“入黑完全是自己一个。那时心态觉得教几年就去师训班,所以没有说很闷,可以说是过渡吧。”夜晚,他们在没人再住的屋子里,听着渔民出海捕鱼、鱼炮轰隆的震动,一边入睡。他说,鱼炮大细都杀,苗都没了,经年之后,海里少了鱼是很自然的事。
突然的道别
“学校的田圃还有吗?”他雀跃地问,上过岛的摄影记者答:“没有了。”他很失落地哦了一声。离开鸭洲之后,他没有回去过。“常来送饭的婆婆身体好好,我们跟她很熟,她试过出来市区探我,现在也未必在世了。”
一个普通的暑假星期五,钟帼雄照常在船上跟学生道别,却没想过这将是三十年的道别。当年他考不上师训班,适逢旧校监退休,新校监很执意不请乙级教师,开学那几天他收到一通电话,说渔校不会跟他续约了,新学年换了新老师,他也因此失去工作。
海上月圆的倒影好光,没见过那么靓的。
“说回头,老婆都会怨那三年的。”但世事像冥冥中注定,那三年,他认识一个船家有个严重弱智的女儿,家里不懂教,用铁链锁住她,屎尿滚流一地,“我们帮他们写信去社署申请院舍,一直申请不到。”1989年他因缘去社署应征,说出这个例子证明社会福利资源不足之后受聘。他一直觉得,是渔校教书的日子改变了他日后的路。
虽说是过渡,有一件事他一直没忘记——悬在印洲塘山峦之上的月光。“海上月圆的倒影好光,没见过那么靓的。”身在闹市受访的他说,“好像另一个世界,我现在这年纪,反而很怀念那些日子。”跟当年十七八岁的渔民少年完全相反,他们跟老师说,鸭洲没东西玩,出过市区看过那些繁华,真的很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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