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人的岛屿.六】住在市区的村长:不要不理这条村

撰文: 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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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启升55岁,是鸭洲三村长中最年轻的,我们约在大埔见面,长大后,他不再在鸭洲长住了。看着鸭洲人逐渐少,他心里面有些大计,“明年四月一定会很多人回来!”他每天倒数着明年鸭洲导赏馆开幕的日子。
(此为鸭洲系列报导之六)
摄影:叶家豪

居英的鸭洲村民,一直有汇钱回来村公所帮忙维修村落。(叶家豪摄)

他是鸭洲的管家,和另一位廖村长包办鸭洲的内政外交,定期开会,申请维修,与政府部门联络,筹备每年村民大会等等。渔护署在十号风球之后派了百名义工帮忙打扫,陈启升那天乘早班船入岛,头戴鸭嘴帽巡来巡去,打点物资,他说:“中秋过年呀、暑假会多点人,但碰巧这个暑假没水,人不敢回来。”近来鸭洲的海底水喉坏掉,村民要去水箱取水,如此不便,就没了度假的意义,住在市区和移民的村民,宁愿不回来。至于他,“做了代表,责任就是定期要回去。”

陈启升说,1960年代开始,鸭洲人要不攞鱼,要不到市区工厂工作,第三条路就是移民英国。1980年,陈启升出了九龙印刷厂工作,前景不错,觉得没必要走,结果全家人走光光,剩他一人在香港成家立室。他没移民,却也没留在鸭洲。“长住真的没办法,打工一定要出去,突然一个风打来,无船就不能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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鸭洲本来就很多户人家通婚,一家去了亲家又去,人抉择有时是一窝蜂,大家会想,打鱼人有什么学识?出去市区就是做工厂,不会有什么成就,你去英国博一博反而有机会。
鸭洲村长陈启升

所以他很理解人为什么要走,而且一走就走了大半条村,“鸭洲本来就很多户人家通婚,一家去了亲家又去,人抉择有时是一窝蜂,大家会想,打鱼人有什么学识?出去市区就是做工厂,不会有什么成就,你去英国博一博反而有机会。事实证明,博真的有出路,有些人变得好有钱,甚至在这个大埔商场有舖位呀。”他没有后悔留在香港,尽管今天本地印刷业没得做,想了想又说,唯一后悔是想像过子女未来的另一景象:“在那边读书就好喇,不用钱,教育又没有那么填鸭式。”

陈启升(右)是鸭洲其中一位村长,他和另一位廖村长为村落打点大小事务。

让三人岛活过来

他对鸭洲有一个想像,就是造一所安老岛,把流散各处的老村民吸引回流。十年前旅居英国的村民呼吁各地鸭洲人夹钱修好村落里无人居住的屋子,两年之后办开幕礼,住在英国的鸭洲人浩浩荡荡回来庆祝,女人们在码头打锣打鼓,又做渔民传统表演“陆上龙舟”欢迎政府官员,足足几百人,在山上的新观景台看剪彩。

然而欢聚过后,并没有很多人真的留下居住。“翻新旧屋想鼓励人回来,但似乎不是很成功。你重建不只是重建建筑物,是想有人住,你整几靓有咩用?”陈启升说,有时他觉得离开的人不够顾念这个岛,把钱寄回来,但人不回来,聚会时他问为什么这么少人,不是说我爱鸭洲吗?生完闷气又明白,有些老人家真的身体不便,又能怎办?

陈启升想透过办导赏,让其他人知道鸭洲的地质,是独一无二的。(曾梓洋摄)
我很想鸭洲人不要不理这条村,不要很久回来一次,你要自己想,你想鸭洲变成怎样的村?
陈启升

他怕的是鸭洲有天变无人岛:“整条村被政府收回、灭了,你能再回来吗?我很想鸭洲人不要不理这条村,不要很久回来一次,你要自己想,你想鸭洲变成怎样的村?你想这里只有屋,但没人吗?”

既然长住不可能,他想不如请老去的人回来住,让岛屿重新活过来。“我见过老村民回村,每天一个人看海打鱼好开心,但仔女不放心,把他送到老人院,院舍怕他走动弄伤,把他绑起,他又哭又发脾气。老人院真的把他绑死了。现在政府也说在家终老是最好的,既然后生不回来,没得发展,能不能村民自己做好三餐和清洁,跟慈善团体合作安排医护定期探访,让老人家回来鸭洲安老?”

廖村长闲时还会打鱼,洗个澡,赶上尾班船回去沙头角。(叶家豪摄)

重新认识这块土地

两年前渔农自然护理署接触他们,想在鸭洲办一所地质教育中心,他觉得好,有导赏馆和文物,或能吸引人气,也许有些英国村民会回来帮忙管理,或是开个茶水部也好,“你见过吉澳或荔枝窝那种文物馆没有?就类似那种,由鸭洲人自己做导赏员。”对他来说这只是一个开始,小岛有人之后再想。“村的理事会开始叫村民下年开幕一定要回来,我想起码有二三百人的。”

为此他和24个住在各区的鸭洲人,跟着渔护署亲自去西贡桥咀岛、三门仔和吉澳考察,“最基本要认识鸭洲这块土地的地质,识得解释给公众听。”55岁的他读过课程,才知道鸭洲是晚白垩纪,即是约一亿年前形成的沉积岩,偏红的泥石是因为这地都是角砾岩、粗砂岩,“以前从不知道,原来这地很稀有,是独一无二的。”他边揭着那本导赏教学边笑,没人知晓十年后鸭洲的模样,但他终究是看到寂静岛屿终于有不致被消弭的可能。

还有几多岛屿的故事未被诉说?(叶家豪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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