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三人的岛屿.五】对照:新界原居民的迁徙轨迹
鸭洲自1950年代方开始有人居住,鸭洲人并不拥有新界原居民身份,充其量只是住在新界岛屿的人。不过,另一位村长陈启升说,当年鸭洲人受锁罗盘村原居民协助而移居英国,可见鸭洲人移民与新界原居民流徙他国有所关系。
半世纪前,新界原居民外流,大量村民移居英国、荷兰,历史学者丁新豹编写的《香港国家地质公园人文散步》一书就提到,“据知1966年英国的唐餐馆有3,000间,就业人数为二万多人,单是该年,移民英国的新界乡民就有2,000多人。”1950年代起始,新界村落为什么会有一股持续的、大批的移民热潮?
(此为鸭洲系列报导之五)
摄影:叶家豪
我知道在那边(荷兰)洗碗赚钱不多,但我将钱汇回香港,足令屋企人丰衣足食。
自1990年起便研究新界的树仁大学社会学系副教授张少强曾经访问一条新界围村,该村大部分原居民曾在1960年代起移民到荷兰。追溯最初,先有村民到荷兰落脚,回到村中讲述移民生活,其中或带吹嘘,令到荷兰成为可以实现梦想的国度。一个80多岁的原居民正正跟他说:“我知道在那边洗碗赚钱不多,但我将钱汇回香港,足令屋企人丰衣足食。”
“现在讲新界会想起曾树和、侯志强,会想到‘宗族势力’,但以前不少新界原居民在战后从事农业,十年内他们却消失得很快。战后经济发展直接令新界农业开始衰退,包括由于殖民政府将新界视为都市腹地,他们所推动的基建和发展计划,如建水塘,破坏了农业生态,令新界农民为维持生计,只能到都市谋生。”张少强说,在收取定期薪金的工厂工人对照底下,农民开始觉得务农的经济风险很高,失收就没饭开,于是必须另寻出路。
他们有句说话:男人老狗,要浸过咸水,见过大港,要不成世人都是乡下佬。
然而,这并不完全解释他们移民外国的选择。张少强认为这跟他们学历低有关。“在香港也可以打工,但农民学历不高做不到写字楼。他们在荷兰赚了荷盾,汇到香港钱就好用,情况就像外佣一样。”鸭洲村长陈启升亦说,当时渔民因为学识少,一般只能做制衣厂、电子厂,村民宁愿转换新环境,毕竟英、荷等地有自己的亲戚照应。
于是,当一个村民成功落地生根,就会滚起一个移民的雪球,前人为后人安排定居、融入当地工作和社群,张说甚至有些村的宗族组织会收费帮村民办理移民手续,如同移民公司。有趣的是张少强研究的那条村,唯一没有去过荷兰的男原居民被其他村民视为无胆、鹌鹑,“他们有句说话:男人老狗,要浸过咸水,见过大港,要不成世人都是乡下佬。去过外国证明你是志在四方的真男人——这很明显是村内的父权价值观。大家觉得要去远一点,这才型,变成了一个潮流。”可见男原居民透过移民工作汇钱养家,以维持一家之主地位。
整个新界农业、渔业,战后如何随英国以大都会主义为政策纲领,发展香港,而被改变了面貌,实在有一致性。
他认为当时战后经济转型,不只破坏了原居民生计,更动摇了他们的自我身份认同。“都市发展之后,农业衰退,原来农民变成次等身份,他们要摆脱农民、乡下人的身份,要革自己是农民的这条命。”鸭洲这一条非原居民的渔民村,与原居民村的发展和轨迹并不完全相同,张少强如此总结:“整个新界农业、渔业,战后如何随英国以大都会主义为政策纲领,发展香港,而被改变了面貌,实在有一致性。”原居民流徙的轨迹,他们在1950年代起所面对的生计问题以及自我身份认同,亦可以说是鸭洲移民历史的重要对照。
听听留在香港的鸭洲村民说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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