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舍外劳被迫回水、加班 见证工友举报被针对 外劳:无人敢讲
安老院舍缺护理员,目前行内很多空缺均由外劳填补,同类照顾长者的工作,香港开出的人工较高,令不少外劳愿意离乡别井、来港工作。敏敏及琪琪(化名)都是为此而来的外劳护理员,但她们经历过要将部份人工“回水”给雇主、见过工友因向劳工处举报被针对、每日超时工作,即使劳工处来巡查,也无外劳敢将真实情况讲出口,如果可以重新选择一次,她们未必会再来港工作。
有关注院舍外劳权益的社工指,院舍外劳被剥削的情况严重,“回水”已如行规,超时工作、扣假期这些情况亦常有,认为现有措施未足以保障院舍的外劳护理员,建议政府考虑设立平台,为外劳及想聘用外劳的雇主做配对,既让外劳有一个正规途径找工作,亦可以藉著这个平台找转工的机会,令他们遇到剥削不需要只能哑忍。
平均一人照顾10多名院友 食午饭仅半小时
敏敏(化名)今年50多岁,五年多前从广东来香港做护理员,她工作的私营安老院不算大,院友约50人,但连同她在内,落手照顾的前线人员仅四人,平均每人要照顾10多名院友。
每日早上7时开始工作,先帮院友洗澡,再清洁、洗衣服,接着要喂院友食粥、食饭;中午12时至下午2时,虽然是合约上列明的午饭时间,但她说,真正能坐下来食饭,不到半小时,期间若有院友按铃,想换尿片、想洗澡或有其他需要,她也要动身去处理。
来港前向介绍人付1.5万元劳务费:难挨都要做
院舍的照顾工作繁重,每日“做到无停手”,敏敏最初也不习惯,但来港前向介绍人已支付约1.5万元劳务费,再不习惯还是要做,“难挨都无办法,交咗咁高劳务费,只能慢慢挨。”
首年每月“回水”给雇主 月薪1.3万、实得9000元
要挨的事,还有其他。首年来港工作,敏敏每月出粮后,都要“回水”给雇主,合约上写的月薪约1.3万元,实际“落袋”仅约9,000元,其余要从银行取出交还雇主,当中有约1,300元为占用居所费用、约2,700元属“回水”。
不过,敏敏都说,在内地做同样的工作,月薪只有约4,000人民币,所以来到香港院舍签约,知悉要“回水”,剩下约9,000元的月薪仍然有吸引力。
第二年不需再“回水” 每日工时增2小时抵销
到在港工作的第二年,敏敏不需要“回水”给雇主,但每日要超时工作两小时,涉及的额外薪金,与原本要“回水”的款项抵销,这种情况持续至今。
明知是剥削 无人够胆讲 见过工友举报后被针对再炒鱿
敏敏说,每年都有上劳工处安排的讲座,知道雇主不可以这样做,即使劳工处督察到院舍巡查,她跟其他同为外劳的同事都不敢作声,“惊无嘢做,无人够胆去(举报)。每一个人(外劳)都唔够胆讲。”
明知雇主做法有问题、是剥削,为何不敢讲?
在另一私营院舍工作的外劳护理员琪琪(化名)则提到,见过有外劳同事到劳工处举报,事后院长似乎知道是该同事去举报,开始挑剔其工作,还联院舍内其他本地员工对他恶言相向,那位同事最终遭发两封警告信后解雇。
问当时那些同事说过甚么说话,琪琪不愿意讲明,只是形容说话难听,是言语伤害。
经朋友转交劳务费 不认识中介人与劳务公司
琪琪于疫情期间来港做外劳护理员,最初从朋友在社交平台的帖文,得悉香港院舍有空缺,人工还声称达3万多港元,当时内地求职不易,她向朋友查询,经对方向中介人缴付1.2万人民币的劳务费,接受一日培训后,便来港工作。
不过,人工并非3万多,只有约1.4万元。薪酬水平有落差,工作环境也带来冲击,琪琪工作的院舍有逾百名院友,分成两区,每区只有四个职员照顾,平均也是一人要照顾10多名院友,每日也总要超时工作。
“成日俾人闹” 来港首星期已想辞职
“啱啱入去打工觉得有啲惊吓,老人院入去𠮶阵味同出面正常空气唔同,有好多瞓喺床嘅阿公、阿婆,咩样都有,觉得有啲惊惊地,因为唔熟。”
琪琪抵港后再上过三日培训,学扶抱、学喂餐,但不熟手,做得慢,最初在院舍工作,经常被人闹,“成日俾人闹,有几个闹到喊。”她说,来港首星期已想辞职,但因为不认识中介人、不清楚哪间劳务公司帮她办手续,加上当时香港仍然封关,只好硬着头皮留在香港院舍继续工作,至今三年,她也早已习惯这份工作。
劳务费“海鲜价” 外劳不忿惟无法解决
劳务公司及劳务费的问题,琪琪跟同院舍的外劳工友也讨论过,“(劳务费)有人多啲、有人少啲、有人唔使畀。”在工友中,有些人的劳务费高达4万人民币,“(外劳们)心入面唔忿气,但系又揾唔到其他途径解决到呢件事。”
社工指院舍外劳被剥削情况严重 “回水”如行规
明爱荔枝角职工中心社工陈乐彤表示,院舍外劳被剥削的情况严重,早在当局推出多个行业计划之前,院舍早已有外劳护理员,“回水”如同长期行规。她举例,接触过的深水埗区院舍中,有约莫一半的外劳也要“回水”给雇主,超时工作、扣假期这些情况亦也常有。
外劳剥削持续,影响的亦不止外劳,陈乐彤认为,以“回水”为例,雇主能借此以较低的成本聘请外劳护理员,实质也会影响本地人的薪酬,“其实更加唔会请本地人。”长远而言,也影响行业整体发展。
她也指出,外劳无法直接求职,要经国家规定的劳务公司,才能够来港工作,但外劳往往是靠中介人找工作,除了劳务费“海鲜价”这个问题,很多外劳也不知道哪间劳务公司为他办理来港工作手续,“其实(劳务费)都唔知畀咗边个,唔会有收据,好无保障。”
现有措施未足以保障外劳 冀设平台让外劳有“转工自由”
陈乐彤认为,现有的措施并不足以保障外劳,例如劳工处的巡查,有些外劳也曾经反映因有主管在场,不敢如实回答讲出在院舍实际工作的情况,“(外劳)最惊举报后会被解雇、无咗工作,甚或入咗黑名单,唔可以再嚟香港工作。”
她形容问题是环环相扣,由于外劳在港无“转工自由”,以致他们在院舍遇到剥削也只能哑忍,希望政府考虑设立平台,为外劳及想聘用外劳的雇主做配对,既让外劳有一个正规途径找工作,亦可以藉著这个平台找转工的机会,令他们遇到剥削不需要只能哑忍。
她也建议当局,在进行外劳简介会时,可以教外劳如何保存劳工权益被剥削的证据、保障自身,即使外劳在被剥削当下不敢举报,日后也有机会再作举报。
劳工处今年首九个月收41宗外劳护理员投诉 1宗转交执法部门跟进
劳工处回复指,在2024年1月至9月,劳工督察巡查1,743次;处方在同期接获41宗涉及外劳护理员劳工权益的投诉,投诉涉及短付工资、工资回扣、非法调配输入劳工、银行卡被扣起等情况。劳工处称,正跟进调查一宗雇主涉嫌违反《雇员补偿条例》规定的个案。劳工处已将各类投诉个案转介相关执法部门跟进。
处方也表示,巡查时会独立会见外劳,调查过程中,除非获投诉人同意,否则处方不会向雇主披露其身份。《雇佣条例》亦规定,如雇主因雇员在劳工法例有关的程序中提供证据或资料而解雇雇员,可被检控。
社署首10个月转介6间疑违反规定私院至劳工处跟进
社署回复表示,今年1月至10月期间巡查院舍逾7,100次,同期共转介6间怀疑违反雇用输入护理员相关规定的私营安老院至劳工处跟进。
署方指,如院舍的违规行为触犯劳工法例或入境条例,劳工处或入境事务处会按情况提出检控;社署则会按违规事项的严重性,对参与院舍输入护理员特别计划的违规院舍施加行政制裁,包括拒绝院舍提交的输入护理员配额申请、撤销院舍已获批的输入护理员配额,以及在指定期间院舍不得参与计划等。
关于院舍外劳
院舍外劳护理员以往经补充劳工计划输入,在新冠疫情期期间,政府一度推出有限度放宽,有别于过往只有私院可申请,津助院舍当时也可提交申请。
至去年,政府推出院舍输入护理员特别计划,以7,000名护理员为上限,接受安老院、残疾人士院舍及护养院提交输入护理员配额的申请。
劳工及福利局局长孙玉菡在今年6月于社交平台撰文提到,院舍输入护理员特别计划,由今年第三季起额外提供8,000个新配额,并在三年内分批分配予院舍:第一年3,000个、第二年3,000个,以及第三年2,000个,意味整个院舍输入护理员特别计划限额将上调至1.5万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