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啹喀女儿2】在港生活卌载 七旬尼泊尔夫妇难安老:当香港是家

撰文: 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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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没有分肤色,少数族裔中也有双老照顾者,71岁的Thapa每天照顾71岁的退役尼泊尔啹喀兵丈夫,每天数著丈夫有多种病,不能不想到将来如果两人都不良于行,该怎么办。最近平机会资助香港大学及香港基督教服务处采访30位尼泊尔60岁以上长者,和5位照顾者,发现他们逐渐老去,却难以获取公共服务,令这些不谙英语和广东话的老人家们如困在狭缝之中。
“我当然担心自己和丈夫慢慢老去,但我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做。”Thapa经尼泊尔裔社工及翻译Sita,如此说道。
摄影:高仲明

有关尼泊尔婆婆回忆的军营生活,请看上篇:【啹喀女儿1】半生活在隔绝军营 被遗忘的71岁尼泊尔啹喀兵妻子

丈夫纵使有病也要工作,因为生活关乎钱银,我们要生存。
尼泊尔裔婆婆 Thapa

丈夫百病缠身仍上班:“为了生存”

Thapa1969年随当时为啹喀兵的丈夫驻守香港,一直在军营中照顾子女和家务。年老的他们回港与小女儿团聚生活,Thapa的日常生活,也是照顾多病体弱的丈夫。丈夫有糖尿、心脏病、高血压及胃溃疡等等问题,Thapa最烦恼的是要安排他严格的三餐,随他去医院看专科覆诊,以及提醒他食各种药物。

所幸是丈夫仍然能走动,大部分时间可以自理,耐著这些老人病,他一边做保安工作帮补家计。据扶贫委员会发布的“2016年香港少數族裔人士贫穷情况”,当年在职尼泊尔裔每月收入中位數为12,600元。“女儿自己也要照顾家庭,她只能在紧急情况帮忙。”她说:“所以丈夫纵使有病也要工作,因为生活关乎钱银,我们要生存。”至于Thapa,她的膝关节老化,走路蹒跚,肠胃也不太好,她开始担忧两夫妻逐渐失去自理能力。

Thapa丈夫多病,她说自己则还好,但其实行走已经开始不便了,膝关节又酸又硬,她常常会自己按摩双脚。

Thapa不是孤例,在2016年,在港尼泊尔人有25,472人,其中713位是65岁以上的长者;合计所有少数族裔则有20,124名长者,占总少数族裔人口7.6%。香港大学及香港基督教服务处做的质性调查发现30位60岁以上尼泊尔长者里头,有七成患有高血压、近六成有糖尿,近两成有脚患问题;九成人已经退休。他们跟研究人员说,他们的膝盖和眼睛都逐渐退化、变弱。

在港少数族裔长者数字或者不算多,还原数字背后却仍是一个个真实的人和家庭故事。(受访机构提供)
丈夫有时问我怎么学不懂广东话,但我们以前没有机会学习和交流啊。去医院的时候,丈夫能听懂医生的话,我要靠丈夫才能知道病情。
Thapa

老人难重新学广东话

有病便要治病,贫穷可找基本援助,但难题在于这些长者因著语言不通、文化差异,往往无从得知医疗、安老或扶贫等资讯,获取服务的过程也困难重重。很多尼泊尔长者像半生居于啹喀军营的Thapa,从没机会接触本地人,更不用说学习英语或广东话,他们比起会一点英语的印度裔、巴基斯坦裔更边缘,“丈夫有时问我怎么学不懂广东话,但我们以前没有机会学习和交流啊。”她说。“去医院的时候,丈夫能听懂医生的话,我要靠丈夫才能知道病情。”

部分长者其实也会到非牟利机构去学习英语和广东话,但年老的他们很难从头学习语言,去学习的重心反而是社交需要、找朋友聊天。“尝试过学习但很难,所以便放弃。”她说。她的朋友Staresth在旁附和:“我太老,放弃了学习的希望!”

Thapa还记得跟随丈夫到港驻守的日子,自己年轻又美丽。
政府做了很多去应对整体人口老化,但我们忘记了少数族群同样面对老化问题。
香港基督教服务处副总干事(长者、复康及社区)陈颂皓

尼泊尔文化倾向在家安老 却与资源隔绝

“政府做了很多去应对整体人口老化,但我们忘记了少数族群同样面对老化问题。” 香港基督教服务处副总干事(长者、复康及社区)陈颂皓说。2006年65岁以上的少数族裔人口约有6,421人,十年后的2016年,数字倍增至20,124人。“或者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数字,但是十年内数字增加了两倍,想想那些55岁至64岁的young-old,他们将在未来十年迈入老年。而这些少数族裔却很少被研究,政府是时候拨更多心力去看看这些隐形的少数族裔长者。”

“我不太能接受住入老人院的这种想法。”Thapa说。“如果我能走,能做日常家务,宁愿跟家人一起住。”72岁的Staresth则说,“家庭成员不应离开彼此,应该齐齐整整。但如果一天,儿子想我住入老人院,或者会再想想吧。”

在尼泊尔的文化之中,把老人送入安老院是蒙羞的行为。受访的Thapa和Staresth都对入住安老院有点抗拒,但又觉得如子女需要他们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
社会福利署的“促进少數族裔平等权利的现行及计划中的措施”文件中未有特别指明针对长者或教育程度较低的人士的措施。(资料图片:吴钟坤)
有受访者说,香港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为何会回去那漫尘的地方(尼泊尔)?如果我死去,我希望我也安息于此。这些长者当香港是自己的家。
香港大学社会工作及社会行政学系副教授黄蔚澄

“这些老人当香港是家”

长者如Thapa总是担心退休的他们无法负担安老院费用,而本地安老院在饮食、文化、信仰等配套方面又是否准备好给少数族裔入住?

不论是政府抑或社会,仍然未有对少数族系的安老需要作出全面的检视。这些少数族裔中,有人盼望老在香港、死在香港。“有受访者说,香港是一个天堂般的地方,为何会回去那漫尘的地方(尼泊尔)?如果我死去,我希望我也安息于此。”黄蔚澄说:“这些长者当香港是自己的家。”

 

少数族裔长者在生活上面对什么困难?原来连简单开一个银行户口也不容易。2018年施政报告指要在少数族裔工作上投放5亿元,关注少数族裔的机构又如何评价?详看下篇:少数族裔老人难开户口难获服务 政府未来投5亿助融入点先有效?

Thapa希望自己还能走动的日子,跟丈夫一起住在社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