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夹心照顾者】中产高学历照顾没烦恼?出钱、管外佣、决策压力大
2017年,香港至少有三宗照顾者杀亲伦常惨案,其中一案,34岁的儿子疑在葵盛东邨斩死77岁病母后堕楼,他送院时跟警员说,“照顾老人家好大压力!”
记者陈晓蕾近来提出“夹心照顾者”一词,为本港一批夹在工作和照顾之间挣扎的照顾者下一个定义。他们不为社会所见,却确实存活于社区之中。陈及其负责杂志最近发布一项调查,指出其中一批“夹心照顾者”,并非社会贫困户,而是以中年、中产、高学历为主。
报导一出,身边40岁左右的朋友都跟她说:“唉,夹心照顾者,不就是我嘛。”
摄影:郑子峰
这些人大多是子女,可能爸妈或外佣才是最直接照顾者,但子女负责出钱,又要做很多艰难决定。
原来有班照顾者好大镬
陈晓蕾写过不少关于“好死”的书,《香港好走怎照顾?》讲死前,《死在香港》两册《见棺材》、《流眼泪》讲死后,后来她一直想写关于怕老的书。“这件事太可怕了,不可以是一本书,后来变了杂志。”陈晓蕾说。于是《大人》杂志诞生,聚焦人口高龄化下,人生下半场的需要。
“五、六月,发觉涌来的是照顾者的需要。出杂志后收到很多照顾者的电邮,有的问应否送家人去老人院?又有中风照顾者来询问。”他们发现,在港有堆照顾者“很大镬”——原来他们隐藏于社区。“这些人大多是子女,可能爸妈或外佣才是最直接的照顾者,但子女负责出钱,又要做很多艰难决定。”
于是,由“大银”出版的《大人》,标语于今年六月改为“香港第一本照顾者杂志”,重新定位聚焦“夹心照顾者”。
夹心人:中年、中产、高学历居多
在港照顾者数字庞大,其中“大银”所接触的照顾者徘徊工作者和照顾者身分之间,成为三文治里一块肉——辞去工作全职照顾,经济就面临压力;舍不得放弃家人,便要留在夹心区域,边工作维持收入、边照顾或支援身为主要照顾者的家属,承受巨大心理压力。
《大人》十月发布的问卷调查访问了449名受访者,发现其中一批“夹心照顾者”,他们大部分为女性,过半有全职工作,四分三有大专或以上的学历,四分一人月入五万元以上,七成三人经济来源包括工作收入,可见他们经济状况尚可。近三分二人处于36岁至55岁青年、中年时期,他们照顾共746位被照顾者,六成为他们的父母,超过一半没有同住。
做过照顾者研究的临床心理学家黄秀真博士指出,这次研究和以往结果不同,可说是接触到医院、院舍、长者中心圈子以外的被照顾者家属。
“夹心照顾者”一词推出 朋友对号入座
从政府角度看照顾者,统计处定义照顾者为与被照顾者同住、有亲属关系、非受薪,主要照顾残疾人士及长期病患者等。是否过于狭窄?广义而言,香港大学秀圃老年研究中心总监楼玮群认为要定义他们,可以从四类工作看实际照顾人口:个人护理如照顾被照顾者洗澡、大小便等,社区独立生活如协助煮食、乘坐交通工具等;情绪支援如受长者交托未了心愿;管理及顶替外佣工作。
至于“夹心照顾者”,按《大人》调查中的定义,他们未必是全职照顾者,未必与被照顾者同住,部分既要上班又要照顾,虽高收入高学历,没有即时经济压力,但同事、朋友、街坊或从未视他们为照顾者。
当你一讲夹心照顾者,大家的对号入座之快吓我一跳。身边40多岁的人,抛出很多金句:不就是我嘛!钱就我驶,话事轮不到我,福利又轮不到我……
开初陈晓蕾和杂志团队还没想到要怎样称呼这些照顾者(Carer)。为从芸芸照顾者中圈出他们,团队研究过不同界别的称呼,例如学术界惯用“家庭照顾者”,有些社福机构则称这些人为“潜在照顾者”、“在职照顾者”,他们觉得都未够准确。“他们现在已在take care家人很多事;而有人为了照顾辞工。”
于台湾和香港多指上有父母、下有子女的人为夹心阶层,调查得出的这类人徘徊在家中经济支柱和照顾两种身分之间,他们于是把“夹心”和“照顾者”并在一起,陈晓蕾苦笑:“当你一讲夹心照顾者,大家的对号入座之快吓我一跳。身边40多岁的人,抛出很多金句:不就是我嘛!钱就我驶,话事轮不到我,福利又轮不到我……”
非主要照顾者的付出被忽略
去年三个照顾者涉杀害被照顾者后自杀或自杀不遂的个案中,其中活下来的照顾者不过34岁。说到照顾,我们一般会想到困兽、双老照顾者。陈晓蕾说:“贫穷和年老的照顾者,我完全没否定他们的需要。但夹心照顾者很少人提。”
相比香港的定义,澳大利亚定义中,无论是子女、父母、伴侣、朋友、邻居,有份照顾,不管是否同住,一天只照顾一小时,或有其他照顾者,都可列入照顾者行列,得到政府不同程度的支援服务。澳大利亚估计这类人约有250万人,每八个澳大利亚人就有一个,但八成人没当自己是照顾者。
在职场,有人生仔,连仔女的大便都会讲,但你够不够胆跟别人说你爸爸的大便?你不会跟同事说这些事。有同事生仔要回家食饭,人们相对明白,但你有父母要照顾,不能OT,你讲得出吗?有人会说,你孝顺是应份的。
隐形照顾者 职场、社区甚至自己没为意
香港情况更甚。“我们的被访者也会觉得照顾者不是说自己。”这种不自觉,或者来自外在环境和气氛。陈晓蕾举例,在职场,大家会很开心分享仔女故事,“连仔女的大便都会讲,但你够不够胆跟别人说你爸爸的大便?你不会跟同事说这些事。有同事生仔要回家食饭,人们相对明白,但你有父母要照顾,不能OT,你讲得出吗?有人会说,你孝顺是应份的。”
在社区,我们可能很快观察到70岁儿子照顾90岁妈妈,但40岁、50岁的中年照顾者呢?“他放工要回家照顾,星期六、日则接替外佣或另一位照顾者,没假放的,但因为他返工,他后生,大家不为意。”她说。“如果我应份照顾父母,但我的孝顺没换来生仔女的同样支持?大家好老奉,觉得你是子女,揾钱又多。”
调查亦发现,九成受访夹心照顾者压力爆煲。夹心照顾者需要什么?陈晓蕾认为,首要的是承认他们的存在,再依他们的需要构想解决方法。当他们被看见被肯定,并发出来的力量,属难以想像的大。详看下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