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冠肺炎】重温日本抗疫题材影视 正视疾病争议
谁也未曾预料到,2020年竟是如此开端。随着新型冠状病毒肺炎(COVID-19)席卷全球,各国面临不断疯涨的疫情,不仅医疗资源紧张,经济与社会也面临停摆风险。尽管日本政府十分不情愿,东京奥运会仍不得不延期。当“社交距离”与居家隔离成为新的日常,当国际局势因疫情陷入微妙的紧张,这一幕幕意料之外的场景,却不禁令我们回想起一些熟悉的剧情:曾经出现在日本影视与动画作品中的许多与传染性病毒相关的剧情,如今看来一语成谶。
撰文︰刘冉
最容易联想到的是2018年石原聪美主演的大热日剧《不自然死因研究所》。这部以法医为主角的剧集中,第一集的死者高野就是因传染病而死。剧情多次反转,最初被认为是感情矛盾引发的毒杀,中途却发现死者从中东地区出差归来,实际上死于中东呼吸综合症(MERS),而且,极有可能在就医过程中将病毒传播给其他病人。一时间,死者及其父母遭到网络舆论的攻击谩骂,被认定是不负责任的刽子手—这与当下许多患病者遭遇的无端污名化何其相似!然而,峰回路转,在法医追查之下揭开的真相(在此不剧透),更令人惊异恐惧,也还了死者清白。当然,为追求戏剧化,剧集安排的真相,有些近似如今流行的种种阴谋论了。
在病毒来源方面与现实更为接近的,则是2009年公映的电影《感染列岛》。影片中超高致死率的“新型流感病毒”在日本爆发,病人会剧烈咳嗽、七孔流血而死,且传染性极强。妻夫木聪饰演的男主角是一位急诊医生,机缘巧合之下,他与世界卫生组织(WHO)合作追查病毒起源,最后来到东南亚一个小岛,发现病毒的原初宿主是蝙蝠—这部十多年前的电影,似乎精准预言了此次席卷全球的疫情。
电影中还有一个意味深长的情节:疫情最初爆发之时,恰巧在近郊一家养鸡场被查出禽流感,一时间引发口诛笔伐,场主及其家人饱受攻击;场主本人亦心怀愧疚,最终竟在真相大白之前一刻上吊自杀。如今,来自疫情发源地的人士在国内外遭遇的无端歧视、谩骂与攻击,程度恐怕并不亚于此。
这部影片中,关于病毒蔓延与抗击疫情的部份科学性很高:身为WHO科研人员的女主角小林荣子,带来了追查病毒起源与寻找治疗方法的方案;在她的指挥下,医护人员做好全副防护,医院迅速区分了污染区与隔离区。随着疫情蔓延、医疗资源发生挤兑,医护人员不得不在道德困境中作出抉择—拔掉生存机会较差的病人的呼吸机,让给更可能活下去的病人。然而,就在女主角亲手拔掉病人一线生机之后,得到呼吸机的病人也未能抢救成功。电影将女主角塑造为一个冷静理性的形象,并借她之手“杀死”病人,似乎是在支持这种做法的正当性;然而,在现实中,医生与政府是否背负得起这个选择的重担,来判断谁才有生存的资格?
或许由于烈性传染病是一个现实感较强的末世设定,以此为背景的动画、漫画与轻小说作品更是层出不穷。2011年由荒木哲郎导演、大河内一楼编剧的动画《罪恶王冠》,虽然因剧情发展过于“中二病”(想法幼稚)而遭到许多动画爱好者嘲讽,但其基本设定却与现实遥相呼应:公元2022年,坠落地球的陨石带来名为“启示录”的太空病毒,感染者会全身结晶,晚期则粉身碎骨而死;病毒在2029年的东京爆发,死者无数,日本政府崩溃,不得不允许多国联合部队“GHQ”入驻维持社会秩序。东京成为疫区,病毒最初爆发的六本木堡地区则被完全封锁,居民不允许外出。随着剧情进展,在第二波大规模感染爆发后,GHQ控制下的临时政府决定放弃救援疫区民众,用机动高墙将整个区域彻底封锁十年,甚至出动部队扫射平民。这种“封城”举措是一个暴政下的极端版本,但也确实令人想到过去一个月曾经发生的种种惨剧。
同样由荒木哲郎导演、大河内一楼编剧的《甲铁城的卡巴内瑞》,则是一部僵尸动画。僵尸的形象很大程度上起源于人们对烈性传染病的恐惧与污名化—患病者被视为会主动传播、转化病毒予健康人的“他者”,因此,不被视为人类。在这部动画中,僵尸被称为“卡巴内”,男主角是被僵尸咬伤后却未变为僵尸的人类,他将自己定义为介于人类和卡巴内之间的“卡巴内瑞”。日本政府对抗卡巴内蔓延的方式,则是在各地建立“驿”并困守其中,只有巨型蒸汽装甲列车能够在“驿”之间来往输送物资。这也令人想起目前纷纷断航、在全球化时代退守孤岛的各国。
关于僵尸的典型作品还有2010年的动画《学园默示录》,在这部作品中,人们将僵尸称为“它们”,亦即“并非我们中的一员”。用将僵尸“他者化”的方式,身为中学生的主角们才得以说服自己去杀死这些非人的生物。
对于疾病污名化的探讨,也体现在2014年播出的动画《黑色子弹》中。这部作品设定了一种被称为“原肠生物”的寄生病毒:病原体通过血液传染,感染者会发生DNA突变而成为凶残的怪物。2021年,病毒突然于世界各地同时爆发,人类社会在与原肠生物的战争中一败涂地,人口锐减九成,只能在仅存的狭窄空间下苟且偷生。故事的设定中,还存在一群幼年感染病毒但能够抑制病毒表现的“受诅之子”,这些少女虽然是人类战胜病毒的最终机会,却也因体内带有病毒而自出生便遭到严重的歧视—一如当年SARS的幸存者们至今仍遭受歧视与留有后遗症。
人类的敌人是病毒,但病毒是不可视的,因此影视文艺作品常常聚焦于人类之间的矛盾。遗憾的是,这恰恰反映了一部份现实—面对难以控制的局面,人们开始将无辜者乃至病毒受害者视为假想敌。病毒无法杀死作为整体的人类,但人类自身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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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刊登于第207期《香港01》周报(2020年3月30日)《日本影视中的疾病污名化》,网上标题为编辑重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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