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模式】工会运动稳定社会 集体谈判保障工人

撰文: 曾柏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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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前,超级台台“山竹”袭港,虽然没有造成人命伤亡,惟翌日复工后,全城交通混乱,而工联会的调查竟发现,有19%受访者因此事被雇主扣假、扣勤工奖或工资。连同早前海丽邨清洁工被拖遣散费,及男士侍产假由三日增至五日的立法讨论等例子可见,不论是白领或蓝领工人,本港的雇佣关系,多年来大都处于权力不对等的状态,“长工时、待遇差、被剥削”可谓是本港多数打工仔的写照。归根究柢,此等不平等现象,跟本港工运发展落后有极为密切关系。本港工运发展裹足不前,个中有不少迷思值得深究。不少雇主认为,若社会存在强大而团结的工会,将会不断争取提升工人待遇,削弱生产力,而工会动辄就诉诸示威、摆工,也会拖垮经济发展,加深社会阶级撕裂。可是,作为全球工会参与度最高之一的国家——瑞典,正正是反驳上述论点的范例,说明强大的工会不仅对经济发展影响不大,更反而有助化解劳资双方的分歧,成为稳定社会、保障劳工权益的一大助力。(此乃瑞典模式专题报道之一,文末可看相关报道及专访影片)

瑞典作为全球工会参与度最高之一的国家,说明了强大的工会不仅对经济发展影响不大,更反而有助化解劳资双方的分歧(余俊亮摄)。

一纸集体谈判权 成为社会稳定发展的基石

虽然,现时瑞典的劳资关系和平稳定,但回望上世纪初,瑞典亦曾有过严重的劳资纠纷,导致社会动荡。1909年,瑞典工人联合会(Landsorganisationen, LO)发动30万人大罢工,争取改善工人的薪酬待遇。可是,大罢工并没有达致预期效果,后来更有不少参加者被雇主列入黑名单,永不录用。LO吃了一场败仗后,会员人数急剧下跌。

不过,雇主联合会(Arbetsgivareföreningen,SAF)的胜利,并未为劳动市场带来稳定,反而更刺激了工人运动的活力,大大小小的罢工此起彼落,严重冲击了瑞典的经济。情况直至1938年,劳资双方就集体谈判权达成共识,自此,Saltsjöbaden Agreement就成了瑞典劳资两方的谈判基石。虽然协议早在大半世纪前签订,但部分内容仍保留在今天的集体谈判框架内,包括:

如何及何时进行谈判,以保障劳资两方的既有权利;有关何时及如何诉诸工业行动的规则;厘定谈判守则,有关集体协议争议的解决程序;违反集体协议或须负上的责任及赔偿金。

1909年,瑞典工人联合会(Landsorganisationen, LO)发动30万人大罢工,争取改善工人的薪酬待遇(余俊亮摄)。

值得一题的是,传统上强调“大政府”、积极干预市场的瑞典,政府在过去多年鲜有干预劳资双方的谈判进程。瑞典最大的白领工会Unionen的国际关系部总监Magnus Kjellsson认为,集体谈判对瑞典来说非常重要。“如果你看看瑞典的劳动市场,它并不像其他国家,需要政府立法监管,而是通过‘协议’来规范,因为工会和雇主双方都能够相互尊重和理解”。他接着补充,瑞典劳动市场的特点,在于“(两方)总是寻求共识和共同点⋯⋯如果你回望旧日,瑞典曾是最多罢工的国家”,但在集体谈判权确立后,工会和雇主都赞成通过谈判,找到共同解决方案。故此,即使瑞典多年来都没有就最低工资等劳工权益立法,该国仍可称得上是劳工保障最完善的国家。

Unionen的国际关系部总监Magnus Kjellsson(相片来源:香港01)。

集体谈判是工人的靠山 工会不仅只是争取加薪

集体谈判权可谓瑞典劳动市场的基石,但个中细节并非一成不变,而是根据各行业作出微观修订,配合个别行业的发展需要。简单而言,全国性的集体协议由超过100个缔约组织参与协商,讨论基本工资调整和基本待遇(如工时)进行协商,然后各组织再就个别行业进行细节调整,现时瑞典劳动市场共有逾650多项集体协议。协议期间,劳资双方皆有义务保持契约精神,这意味双方不得采取工业行动、改变协议细则、搾取未包含在协议内的潜在利益。

具体操作上,劳资双方每隔两、三年举行集体谈判(须视乎上一次的契约期效)。此外,劳资两方各有研究人员,负责整理和推算未来的前景,如经济增长展望、行业结构、工人竞争力等因素,来决定己方在谈判中的论据和立场,进行博弈。若双方未能达成共识,会缩短协议的有效期,待不稳因素消除后再另行谈判。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目前瑞典约有七成民众参加工会,但集体谈判的成果仍适用于没有工会会藉的工人,一视同仁。乍听起来,工会资格似乎可有可无,但是,瑞典的工会提供了不少港人较少听到的工人福利,其中一项就是“失业保险”。工人可在失业头200个工作日内,申领失业前收入的80%补助(每日上限可获910克朗),而随后100天的补助收入为70%(每日上限为760克朗)。

瑞典的工会提供了不少港人较少听到的工人福利,其中一项就是“失业保障”(余俊亮摄)。

一如Magnus Kjellsson所言,“这让人们有机会找到一份新工作⋯⋯如果你背负楼按,失业对你来说有如经济冲击”,而工会的收入保险,“至少可让你有足够时间,寻找另一个发展方向,使工作和生活变得更好”。由65万会员(工会会员人数)集体分担失业者的重担,反过来受惠者改天亦可成施惠者,互惠互利。

对不少港人来说,工运就是简单地争取更好的薪酬和待遇,但瑞典的工会就提供了多一个面向,说明工会的任务可以更多元化、更全面地保障工人权益。除了上文提及的集体谈判和收入保险外,Unionen还向会员提供法律咨询服务、在职培训津贴、折扣保险等,真正掺进了工人阶层的正常生活中,令工会成为社会中不可或缺的组织。

瑞典的工会就提供了多一个面向,说明工会的任务可以更多元化、更全面地保障工人权益。(余俊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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强大的工会阻碍经济发展只是个迷思

说起强大的工会,不少人自然会联想起争取工人权益和经济发展的负面关系,当中的“佼佼者”可谓是现任行政会议成员、兼立法会饮食界议员的张宇人。在保障工人权益的立法议程上,此君的言论可说是代表了不少雇主的心声。早年,立法会就最低工资的立法辩论时,张宇人认为“若最低工资订为20元,杀伤力不大,但若订在20元以上,便会对就业、竞争力及长远投资都有影响”;在男士侍产假的讨论上,他更直言“侍产假一日都不应该有”,更反驳侍产假可提升员工士气的说法。此等对工人权益的迷思,从瑞典的经济发展历程正可见其谬误。

首先,虽然瑞典拥有全欧盟最高的最低工资(协商形式厘定,并非法律),但这并无对经济发展造成障碍。按2017至18年的《全球竞争力指数》,瑞典在全球137个经济体中排名第七;而在2018年《全球创新指数》中,瑞典更名列第三,远超本港的第14位。可见,即使是工会发展成熟的地方,其各项经济指标也不会逊色,甚至超越不少发达国家。理论上,循序渐进增加的最低工资保障,不但可使工人的购买力不会被通胀蚕食,更令工人有更多可支配的收入,继而经乘数效应在经济体内流转,正面刺激经济发展,并非如坊间迷思所言,窒碍发展。

瑞典在全球137个经济体中排名第七;而在2018年《全球创新指数》中,瑞典更名列第三,远超本港的第14位(余俊亮摄)。

再者,全面的工人保障同是挽留人才、鼓励创新、收窄劳资双方分歧的重要因素。须知,若某企业的流失率长期偏高,内里原因亦不外乎是待遇欠佳和前景未明,而强大的工会正正可补足前者的问题,集众人之力,向管理层争取合理的薪酬待遇。作为雇主,亦不须忌讳工会势力擡头,反过来影响企业发展,因为全面的工人保障,正正是员工产生向心力的来源之一,这可使工人再无后顾之忧,专注企业和个人发展,长远而言亦可提升公司形象,留下人才,令员工和雇主处于权力对等的位置,更容易找到共识,解决内部矛盾。

观乎本港工会发展裹足不前,其中一个原因是大众对工会对社会的作用仍未有清晰观念,同时亦较少能触及国外的成熟例子。工会的组成理念,是透过结集众人的力量,处理工作环境的“政治事务”,争取应有权益,情况一如选民票选出地区和立法会代表,处理社区事务,故其实工会不仅能替工人阶层发声,同是提升公共参与、管理涉及自身利益的政治组织。若广大的打工仔希望就最高工时、侍产假等议题上争取到应有的权益,工会或是可抗衡雇主剥削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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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部份刊于第135期《香港01》周报(2018年10月29日)〈工会势大无损营商 劳资共荣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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