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新冠疫症蔓延是社会不公肆虐

撰文: 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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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三(1月27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与特首林郑月娥的述职视像会议中,直言对香港第四波疫情“很关心、很担忧”。环顾两岸四地,澳门早已清零300余日,台湾和内地疫情也大致受控,民众工作出行未受影响,唯有香港反反复复,第四波疫情更是缠绵近两个月仍未见有消退之势。这其中除了防疫措施的不力,究其根本,还在于香港政府未能意识到这不仅是场医学的疫症,更是社会不公的疫症。

国家主席习近平在与特首林郑月娥的述职视像会议中,直言对香港第四波疫情“很关心、很担忧”。(新华社)

疾病面前是否人人平等,成为新冠疫情爆发一年来萦绕在人们心头的疑问。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的研究显示,相对于白人0.23%的新冠肺炎感染比例,美国拉丁裔和非裔的感染比例分别达0.73%与0.62%。在香港,贝沙湾、半山等豪宅区虽然不时出现确诊个案,但油麻地、佐敦等地显然病例更集中、疫情更严重,甚至成为香港首个须封区检测的区域。

面对美国不同族群感染新冠肺炎的比例差异,有人认为是因为非裔人士卫生防疫意识差,“自作自受”。类似言论同样出现在香港,网上便有不少评论认为佐敦少数族裔不注重卫生、缺乏防疫意识,甚至还出现“(南亚人士)不会主动检测”的不实指控,更有人无理拒绝南亚裔外卖员的配送。这些评论何等偏颇,从客观数据可见一斑。

美国2019年经济统计显示,非裔人口的总体贫困率为18.7%,白人则为7.3%,这一差距在低于18岁的年龄段被拉大,非裔为25.6%,白人只有8.3%。从幼年就开始的财富不平等,造成了教育、健康等各方面的差距。在新冠肺炎疫情中,最直接的例子便是非裔、拉丁裔家庭因为贫穷问题,不得不多代同居,又为生计所迫,不得不出外工作,增加了受感染的机率。也即是说,财富、教育、医疗、就业等各方面的社会不公,增加了基层人口暴露在感染环境下的客观机率,这绝不是增强个体防疫意识便能弥补的差距。

网上有不少评论认为佐敦少数族裔不注重卫生、缺乏防疫意识,甚至还出现“(南亚人士)不会主动检测”的不实指控。(资料图片/梁鹏威摄)

疫情面前 并非人人平等

同样,佐敦封区表面看来是因为政府前期强制检测不及时、检测范围不足,但实际上,区内人口构成及其社区环境早让其防疫“先天不足”。佐敦爆疫初期,不少确诊居民或为将蓝隧道地盘、中九龙干线群组的工友,或为他们的亲友。这正显示,由于该区基层人口众多,大多从事地盘、餐饮等工作,难以居家办公,增加了感染机率。同时,基层工作者或物资贫乏,或忙碌,或文化程度不高,未必有足够物资和资讯应付防疫需求。

另一方面,该区唐楼林立,㓥房云集,增加了交叉感染的机会。比如,个案较为集中的新填地街26号便是一幢超过六十年楼龄的老式楼房,与其相邻互通的20至24号楼房同样是老式唐楼,空间挤逼,又缺乏管理,楼梯间多摆满杂物,以至于20至26号楼居民共用同一个楼梯出口。香港测量师学会前会长何巨业便指出,26号楼污水渠未必每层安装反虹吸喉,坐厕冲厕时水封位或失效,居民不仅需要时常忍受臭味,更不排除病毒经渠管入屋。可见旧楼内部空间狭小,通风不便,设施共用比例高,加上喉管渠道多不符合卫生标准,增加了传播风险,不是靠居民勤洗手、保持社交距离就可抵御的。

由于社会资源分配不公,基层不得不面临更大的感染风险,这正是我们说的疫情面前并非人人平等。

佐敦封区表面看来是政府前期强制检测不及时、检测范围不足,但实际上,区内人口构成及其社区环境早让其防疫“先天不足”。(资料图片/高仲明摄)

我们当然可以从公共卫生管治的角度去处理这些问题,比如加强强制检测,甚至封区检测。但若只能从医学角度去理解防疫,洞悉不了造成不同群体染疫机率不同的社会结构问题,那么,公共防疫措施的有效性、针对性终将有限。因为社会资源不均造成的弱势防疫困境,并非市民靠个人力量便可抗衡。就好比政府一再收紧公共场所的社交距离限制,但市民下班回家,唐楼狭窄、不透风和不合格的渠管都让社交距离限制功亏一篑。这也是为什么防疫明明需要官民配合,而我们一再强调政府角色的原因。因为社会不公导致部份群体处于防疫弱势、甚至失效,只能通过政府进行“二次分配”,扭转结构性不公,才能药到病除。

然而,香港政府显然没有意识到隐藏在疫情背后的社会问题。上周三,林郑月娥发放的《抗疫一年总结经验》,虽名为经验总结,却只停留在总结陈述,甚少反思防疫举措的漏洞,更别提洞悉社会结构矛盾是催化疫情的助燃剂。香港政府不仅平日缺乏“二次分配”的魄力,没有解决土地、房屋、退休保障等问题,在防疫中也未能平衡各方利益。以佐敦封区为例,当受限区有居民可能被扣减人工,政府除了呼吁雇主体谅,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规管和帮补,显然没有平衡基层雇员和雇主在这一强制措施中所受的影响。

香港政府显然没有意识到隐藏在疫情背后的社会问题。(资料图片/高仲明摄)

基层重创 加剧社会不公

政府意识不到疫情背后的社会不公,因此既难做到精准、高效防疫,反过来更让社会结构问题随着疫情蔓延而加重。上周一(1月25日),国际慈善机构乐施会发表报告指出,无论是弥补疫情损失的速度,还是疫情下的财富增减状况,贫富两极都在奔向不同的方向。全球最富有的1,000人仅以九个月时间弥补疫情期间全部损失,但最贫穷的人口可能需要超过十年时间才能复元。当世界各地失业率都在大幅上升时,全球亿万富豪在去年3至12月期间加起来的财富,暴增了3.9万亿美元。

显然,基层相较白领、富人更容易受疫情影响。以在家工作为例,基层从事的地盘、餐饮行业都难以实现在家工作,也令这些行业在疫情下失业率相较办公地点灵活的行业更高。政府最新公布的2020年10至12月失业率中,“零售、住宿及膳食服务业”失业率为10.6%,“餐饮服务活动”失业率为13.8%,“建造:楼房装饰、修葺及保养”失业率更高达14.6%,均远高于整体平均水平的6.6%。

政府漠视基层在防疫中的困境,比如工作上很难居家办公、财政上缺乏抗风险能力、住房环境更易播毒等,更不用提针对基层困境提供切实的就业保障、经济援助或住房改善和安置措施等。这一方面积累民众的不满,难以团结社会上下、齐心抗疫;另一方面,这种“放任”长远会影响社会结构的健康和在未来天灾人祸面前的抗压性。然而,相对于乐施会呼吁各地政府透过更公平的税收政策等方法有意识地“二次分配”,香港政府却没有这样的远见。面对疫情下月月攀升的的失业率,政府只推出漏洞百出、被视为偏帮雇主的“保就业”计划;政府虽手握千亿财政储备,却坚拒提供失业救助,只知道让基层百姓走到山穷水尽时领取综援以“吊命”。

疫情爆发一年有余,在最初的慌乱、惊恐之后,我们必须沉住气,思考过去有哪些问题、未来又有何挑战。香港疫情反复的背后,固然与防疫措施不到位有关,然而,为何一年过去,防疫措施的制定仍漏洞百出?这背后正是政府思维的盲区。他们没有意识到疫情只是催化剂,让过去隐藏在灯红酒绿下的贫穷、歧视、住房等社会问题直陈众人眼前。短期来看,政府防疫措施需要更多地考虑基层需求,譬如思考如何保障基层生计,让他们可以安心居家抗疫;又例如政府是否能够提供基层防疫物资补贴;又或者与业界商讨能否在短时间内改善所有的老旧喉管,如果不能,能否另觅地点临时安置㓥房住客等。长远来看,政府必须扭转“小政府”思维,加强“二次分配”的意识,既要释放棕地、农地等解决住房问题,也要建立全民退休保障制度,让社会老有所养。社会唯有渐趋公平,才能愈加稳健,更能经受住天灾人祸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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