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性别者.下】教同志拍片、跟街坊讲平权:穿梭现实与虚拟作战
上周末的下午,铜锣湾正值百货公司感谢祭,东角道两旁挤满排队血拼的人,中间的行人专用区则站满摆档的性小众。他们一班性小众每年“国际不再恐同日”前的周末均在此集会分享,今年想与路人多点互动,便走进人群派资料单张介绍。现场加上路过的扫货客,俨如热闹嘉年华。
13年前同一个日子,这里曾有班同志戴上面罩游行,那时20岁的陈惊只敢装成路人,远远在街角窥看。之后的13年,他渐渐栽进同志圈子,今天更在同一个位置,摆档介绍自己的性小众组织。
他的组织是个新媒体,却觉得若隐身的性小众只能网络跟网友讲,能现身搞同志运动的人,为何不走入社区跟街坊讲?他想街坊“唔洗惊、唔洗八八卦卦讲,有咩即管同我哋讲,我哋就企喺你面前。”
摄影:高仲明、郑子峰
上回提到陈惊多年曾自我误以为是女同志,至这几年他看过医生才确认自己是个非二元的跨性别者:【无性别者.上】30岁改名跨性 爱女人也爱阴柔男:我不是女同志
80后陈惊记得14岁在杂志《Yes!》投稿招笔友,竟然收到近百封来自同龄至40岁女同志的回信,有人甚至诚寄近照结识,互相透过书信温存。他说,那年代的同志活得压抑,尤其互联网不发达,同志交友谈心都要隐蔽约见。
1990年5月17日,世界卫生组织将“同性恋”于疾病名单中除名,外国有人于2005年倡议纪念此日,并得到国际同性恋组织(ILGA)支持,发起首个“国际不再恐同日”(International Day against Homophobia, Transphobia, and Biphobia,简称IDAHOT)纪念活动。
香港亦于2005年首次举行。当年因政府调查市民对性倾向接受程度,被反同志组织联署公开反对,一班性小众于是在5月17日发起游行,300多人戴上面具于铜锣湾东角道游行至维园。此后,香港每年亦跟随全球各地,于“国际不再恐同日”前的周末举行集会,议题对象亦由早年的同志,扩展至双性人及其他性小众。
创性小众新媒体 教拍片充权
千禧年后他以“陈惊”此名行走网络江湖,一班同志活跃网络尽情交流,活动渐在虚拟世界进行。他大专读摄影,2013年与一班喜欢录像摄影的性小众组了个创作组织叫“Pride Lab”,以各种媒体和艺术方式讲性别平权,包括社交媒体。“我们看到很多性小众组织都有话想说,但未能配合新媒体做好传讯工作。我们的工作就是帮忙在这资讯爆讯年代,仍能把性别议题带到出去。”
他们拍过许多网上短片如介绍男女同志、跨性别男与TB(男性化打扮的女性)的分别,还探讨长者同志和性罪行条例等等,部分更请来律师解说。陈惊说,像他们这类性小众影片于外国很流行,随意搜寻都有数以千段每日热播,甚至很多人在网上出柜,拍vlog生活志让全球观众看自己的同志生活。“近至台湾也很多性小众这样做,拍片讲自己想说的故事,香港相对落后,也没很多懂这样做、吸引观众。”
他们自言不是外国的性小众YouTuber,不求几万几十万点击率,毕竟单靠组内仅10多个活跃的义务制作员,每年产量必定不多,一年最多也不过50段。“我们自知不是全职制作公司也不是KOL,成立目的更多是教性小众用新媒体。我哋教识你影相拍片,你第日有咩想拍,你自己拍。”陈惊数算过,若他一年教识20名性小众人士拍片,每人拍三段片,观众几乎每周也有新片看了。
内容多停留同温层
组织成立之初,他做过市场统计。当时另一个开台五年的香港性小众网媒“G点电视”,平均点击率为1,000,“我们这一两年再统计过自己的制作,大部分影片都过千人收看,最劲也有几万(点击率),见到观众人数在增长。”但那班观众是谁,真的愈来愈多香港人上网看性小众节目?“这视乎广告费多寡。有几段片我们申请到资助在网上卖广告,接触到很多直人。譬如讲性罪行那段,有些直人观众留言说以前不知道同志是这样子、长知识了。我们觉得很鼓舞,亦知道在被YouTube和facebook公司控制接触率的年代,性小众要走出圈子让人认识,需要更多资源。”
去年底,他与组织成员拍了段讲述香港同志运动历史的纪录片在网上播映,内容单刀直入全是静态访问,以网民嬉笑怒骂、爱猎奇的心态来看,这36分钟影片很“赶客”。但陈惊最终发现收视不俗,开播不久有7,000人看过;他知道新一代的性小众喜爱上网找资料和发表意见。
online发声,offline支持
纪录片找来不少同运界前辈如Tommy仔、Connie Chan和不同性小众组织的创办人,由香港那个恐同年代,讲到同志创会、办活动、举行同志大游行,陈惊想性小众看毕对同运的未来有启发。“我好同意Connie(香港同志游行创办人)话,我哋呢几年都走晒去online,当现实offline聚埋一齐𠮶时就冇晒人。我哋教人online喺新媒体发声,最终其实都系希望你来参加游行、你来联署签个名。”
他认为教会、同乡会和建制组织动员力量强大,“你见到楼下社区中心或师奶组织的bonding好紧密,他们的社群凝聚力好强,欠缺的只是不懂用新媒体而已。相反,我们都只在社交网站里,长远不能聚到一班人,LGBTI不能聚在同一个社区,于是每次动员时都召集得好辛苦。”
他于2008年首届同志游行已当义工,觉得纵使以前性小众活动隐蔽,彼此仍在现实连系。现时他的组织也聚了一班性小众,有年纪小至未出柜的中学生,假日偷偷来学制作或当义工,并结识同路人,认为这样才能隐匿地做回真实的自己。“我们面对面交流沟通,感到有归属感,属于这一群。”
与天水围师奶谈LGBTI
而且,陈惊觉得这种真实的连结,不单要在性小众群内,更要走出同温层,连结外部,否则性别平权的路很难走。他亦发觉“外部”其实也有很多人同受性别压迫。例如妇女。
今年初他参加妇女动力基金,成功与“天水围社区发展网络”配对,认识一班基层师奶。陈惊认为妇女其实一直也受性别压迫。“妇女被定型为要在家凑仔煮饭,除此之外她们便似乎一无是处,这样把女性定型,其实也把男性定型。这些性别定型同时也在影响性小众。我们命运共同。”
基金计划要求两个关注性别议题的团体走在一起,互相教对方实用技能,例如陈惊和义工成员教妇女拍片及用新媒体宣传,妇女也会教他们手艺。今个月他们就会上环保乳液工作坊。陈惊为此感到兴奋。“终于有活动让性小众见面参加。学整lotion或是其次,更重要是过程交流。”
在妈妈圈子播种
陈惊听过有些同志说妈妈不介意其性向,但不欲太张扬,“因为亲友会讲,街坊会讲”。“既然街坊会讲,我们就落去社区同啲街坊讲,同佢哋讲LGBT系乜,唔洗惊、唔洗八八卦卦讲,有咩即管问我哋。”他于是在交流的课堂里,向那班三十几五十岁妇女,介绍彩虹旗、介绍LGBTI。
“起初以为妇女们会不感兴趣,听吓就算,点知佢哋好想知多啲,会问我哋几时发觉自己系同志、爸妈知唔知,落堂后叫我哋加油、问几时有游行。”陈惊感觉那班妇女很想了解性小众,“佢哋知道歧视唔好,要识尊重人。好多妈妈面对个仔出柜都唔知点算好,如果妈妈个friend知道同性恋系乜,同佢讲返都唔系咁大件事,就消除好多不安同担心。”
他和组织成员觉得,这样的交流比网上讨论更直接而深刻。“当他们生活里认识一个性小众,日后看新闻看到游行,至少想起我们,想起这议题也关自己的朋友事。性别议题不能单在网上讲,要走入生活讲。”
同运是铁人接力赛
他说《性倾向歧视条例》谈了多年仍没大进展,让不少同志很灰心。“不论是香港人或同志,这几年都累了,对很多事都满是无力感,觉得一条条例争取咁多年都未成功,讲第二啲嘢算啦。”
今年“国际不再恐同日”以Alliances for Solidarity为题,陈惊觉得这口号来得很合时。“我们未来在平权路上真的还有很多挑战,《性别承认法》和《性倾向歧视条例》还未立法,还有许多细节和共识要倾。我们都要团结。”像他的纪录片名一样:“是场‘铁人接力赛’,搞同志运动要有耐性及不断有人加入。”
他自言是较幸运的性小众,能够现身搞同运,过去几年跑到立法会跟性小众组织出席公听会提意见。“问其他组织议题去到什么状态,需要怎帮忙。因为每人发言仅三分钟,讲得好少point,他们就分了些内容给我们讲。爱滋病议题、跨性别人士的《性别承认法》又好,或讨论联合国人权理事会对香港的审议机制都好,我们什么性别性向都关注。愈多人加入,力量就愈大。大家都是命运共同体,结局殊途同归。”
延 伸 阅 读:
儿子受黄耀明启蒙 七旬同志妈妈KOL:办亲友会、接数千电话求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