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奶读白】主妇乜都唔识?我在天水围带大学生认识领展霸权

撰文: 林可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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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惠英,像你家里的妈妈一样,洗衫煮饭忙家务顾住头家,但很少获赞许。老公仔女以为这些家务属小事好简单,觉得我这一个师奶仔唔识嘢,未见过风浪。我当年读书读到中学,没什么“高端”知识或技能,其实是我们一直没机会而已。“天姿作围”这组织你听过未?是一个基层妇女和社工在天水围办的小组织,没想到这天能代表他们在大学的知识会交流。记者访问后为我们拍照,我很快就能镜头前摆不同“甫士”,谁说师奶仔不能自信地站出来议事论政?

(编按:记者整理访问资料后以第一身书写。)

如果将主妇当作一份工看,都唔易做的,喂,要付出几多心力呀。有时替他们忧心,有时想为他们多打点起居饮食什么,不过老公仔女不明白。先生外面工作不开心,我想跟他分担,但他以前说我唔识㗎喇;两个女儿长大了有少女心事,但回来闩埋房门默不作声,觉得阿妈过时,不会明白年轻人烦恼。他们觉得我这师奶只懂碎碎念,其实有几多老公仔女听过自己老婆、阿妈讲心底话?

惠英说自己就是典型基层师奶,学历不高,从前很少像其他人能出去见世面,但一直都想扩阔自己视野。(林可欣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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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奶都有理想

我嫁了个老公,以前每日就躲在家里洗衫煮饭忙家务,这是主妇的日常,很单调、好闷的;仔女大个了,我就出去找工做消磨时间。但你看那些后生仔大学毕业揾工都唔易,我这年纪求职就更难。之后都有做过如推广员那类兼职,但觉得除了赚到些许钱帮补家计,过程就没什么得著,不是我所理想的工作,这样日复日同样无意思。

我开始思考当两个女儿都长大,不用跟出跟入照顾,自己下半世怎过。这些年来顾着家庭,其实也有些活动很喜欢,一直想参加。我于是去报读环境保育、生态欣赏和文化历史研习的课堂,又参加NGO(非牟利机构)办的观鸟和植物导赏团,后来更跑去造有机肥皂。你觉得这些活动很普通,但没想到学毕原来都是一门知识,更能教人。

她们这班基层主妇更会走出天水围,参加七一游行,高举撑社区经济的旗帜,为自己发声,反对地产商垄断市场。(受访者提供)

带导赏团:师奶变老师

我住元朗,自己区没有这类街坊和社工自发办的组织,所以多去天水围参加活动,那个肥皂班就是由天水围一个叫“天姿作围”的小组织举办。后来有个社工问我有无兴趣带团,他们有个社区导赏团,带人讲解天水围是怎样的,与他们开会几次,定好路线,就要开团落场做领队了。

领展霸权呀、土地问题这些我们这班师奶来说很贴身,每日买贵𩠌都知地产商几剥削呀,所以我带团由天水围商场讲起,指着那些货品和价格,说明领展如何几乎垄断整区的市场,之后会经过天水围十多条屋邨,再走入村周围认识那里的生态。附近辋井村就是一片7000呎的农田,听说业主长居海外,留下的这地就每年数千元租给我们基层耕种自给自足。一班天水围妇女每日都来打理,也是我带团的最后一站,请参加者落田帮手。一般人应未试过拔草、锄地吧,试过有些年轻人嫌污糟,不敢碰工具和田土,但也有些人锄极都唔肯走,觉得好难得。

参加导赏团的多是中学和大学生,起初都有压力,始终好像老师,要教他们天水围的社区生态和田野知识。遇过一班更生青年,即是报纸电视见到那些改过自新的坏仔呀。他们说觉得活动似说教好无聊,很快就不专心,但原来他们有些还是虚心学嘢,请教我们耕田技术和步骤,好奇我们平日在天水围的生活怎过;我对后生仔女也改观了。多了与年轻人接触,开始明白他们心态、烦恼什么,懂得与他们沟通,也懂与家里两个女儿相处。

秀美(左)同样的天水围师奶,更是单亲妈妈,近年她带著女儿去导赏团,了解妈妈热衷的工作。(林可欣摄)

我去学管理技巧,要自营组织

天姿作围里面的多是主妇,坐在我旁的叫秀美,一样忙着凑女但也抽空来这里。我们有时讲起家事,秀美说个女好难教,我说自己也有此经验,互相吐吐苦水,感觉没在家里做师奶般孤独,也肯定自己做家务以外有其它价值。

大半年前组织有个街坊成为特首选战的选委之一,大家都好紧张,开会倾这街坊应投票给哪个候选人,以代表天水围的声音。我们又每日看新闻,七嘴八舌地讨论选情,很自然就投入当中,开始觉得社会时事离师奶并不远。我回家与老公女儿讲起新闻,甚至分析到更多来龙去脉,他们不再觉得我唔识嘢。

这要归功社工。天姿作围有三个社工,他们都很忙负责筹组导赏团、销售我们种的农作物等等,大家聚在一起就想为天水围做点事。他们十年前发觉政府在金钱津贴以外就无其他措施帮到基层,于是他们主张社区经济,让我们自给自足种田、带团看社区,又会主动与我们讨论时事,想提高师奶的公民意识。现在我也知道了,看到天水围如此多荒废农地,是与政府的土地政策有关,容许那些地主囤积荒地,等时机卖给地产商起私楼,免得租给居民耕种到时收地带来麻烦。我觉得小市民真的要为自己发声,之前七一和悼念刘晓波的游行,我们一班街坊也走出天水围摇旗参加。

天水围街坊会定期打理附近叫辋井围的农场,惠英(右一)说他们收成品如洛神花更可制作酱料或果酱等食品。(资料图片/吕嘉丽摄)

不过听社工说,他们的薪水、办活动经费都要有基金资助,也不是长期能支持组织运作,明年暑假就没钱了,不知道他们(社工)还会否留下帮忙。

月前他们与我们一班师奶参加妇女动力基金的工作坊,学管理技巧。我们那次用“共识决策”倾了外出活动时给当值师奶食饭津贴这案程。社工说办一个组织,是一班人各提意见后,再商讨一个共识的定案。这些管理和营运技巧,我们师奶怎懂,所以这天又获邀请到大学认识一班大公司的女管理层,她们读书比我多,又懂营商,说可以约见面教我们办组织的技巧,就算社工日后不在了,我们也能自己营运天姿作围。由参加兴趣班到当导赏员,如今想我们担大旗做组织领袖!?我其实好担心自己做唔来,但你见我现在自信地跟你分享这些经历,都是一个个训练自己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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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英和秀美加入的“天姿作围”近月获妇女动力基金(HER Fund)联同理工大学应用社会科学系专业实践及评估中心邀请,参加“HER Hub 能力培训计划”。计划邀请本地基层妇女组织包括支援性工作者的姐姐仔会、香港亚洲家务工会及“天姿作围”等等,与跨国企业如罗兵咸永道咨询公司的女性管理层认识交流,组成“HER Hub”,并进行的“团体能力培训”,学习管理、沟通和处理行政事务等技巧,期望基层女性能够以自助组织的形式营运社区组织。

惠英说大半生都在照顾家庭,到女儿长大才有闲暇好好思考人生,就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学到社区经济这些概念。(林可欣摄)

“南长北汇”?
被地产商垄断市场的天水围有“南长实北领展”之称。由长实及华润等财团组成的巍城有限公司,1979年收购了天水围大部分的土地,并向政府提出建议兴建一个可容纳50万人口居住的新市镇,至政府1982年向巍城公司回购这些土地,并与他们达成协议,限制区内其他商舖发展及竞争,为期20年。这公司当年以“对其商业设施构成竞争”为由,反对政府兴建公众街市。
至今天水围以天华路作分界南北,天水围南有长实发展的嘉湖银座商场及酒店(后称:置富嘉湖)及私楼嘉湖山庄;天水围北则主要是公屋,附近的商场和街市皆由领汇管辖。
天水围社区经济?
由一班社工组成的“关注综援低收入联盟”2008年从深水埗等旧区来到天水围,在政府向低收入家庭发放津贴以外,改善他们的生活质素,故成立“天姿作围”,让街坊于区内有机耕种、分销和自家食用,又运用时用劵作区内的社区货币,换取食物,例如街坊参与耕种或导赏等工作,一小时工作,可换30时分;10时分加10元,可换一斤有机生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