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洲守村志.四】发展大纲没写的人和事 五个村民想说的五句话

撰文: 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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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点是西铁桥底的永宁村公园,年半以来,横洲村民都在公园聚集会议,他们的第一届大树菠萝节也在这里举办。当日早上的八号风球取消后,村民重整旗鼓,带领市民穿过三村小路,走上髻山,看过村民自建的晨运设施、历史悠久的观音宫、伯公庙,在他们从小玩大的山上远眺棕地。永宁村黄伯头戴安全帽在门外等村民来摘他家的大树菠萝。在这块绿化带上,几乎擡头就望到树上暗黄色的大树菠萝,村民把它们割下,部分用来制作果酱和啫喱,请参与者试食。
(此为横洲迫迁系列报导之四)

大树菠萝节那天,很多市区的人来到听横洲的故事。

“阿姐,这叫什么?”

“台湾柠檬叶。你煲瘦肉蜜枣,这撮够两三个人,一人滚一碗。”郑太把家里种的大叶半边莲、南非叶、黄姜和蓝姜摊在报纸上面,不厌其烦地逐个讲解这个开胃、那个防癌,女人们堆挤在她面前。

公园旁小路上,另一个郑太和李太拿起水喉冲洗满盆碗碟,讨论着最近DQ了四个民选议员,包括为横洲构思三赢方案的姚松炎。“为什么收地那么黑暗?为什么议员可以这样被DQ?很徬徨,我们还要上班,放工后唯有跟家人分工去游行、递信。”两人聊着,洗涤足足两小时,听着远方村民开菠萝时的欢呼。

一时间,果实溢出的甜香盖过了他们的焦躁不安。

永宁村黄伯说:

“70年来阿伯做绿化,健康就在这里培养出来,感受到树和花在生长,好开心的。”

笑瞇瞇流眼泪

黄伯用碗盛着三大朵白澄澄的霸王花出现在公园,霸王花昨夜八点钟开花,以前一开足几十朵,今年只得三几朵。他说花会不快乐,像他的黑狗开始匿在角落,不再奔向他摆尾。他总是拿着锄头在村中游走,去田地耕种,又或是回去住了70年的家浇水。不烟不赌,种植成了他的嗜好,“人无嗜好不是人,阿伯做绿化,感受到树和花在生长,好开心的。这是我的家,不是投机用的。”

有人以为村民已收到赔偿。其实政府仍未正式跟他们谈论安置赔偿,村民手上只有一本“安置简介”小册子,列明给予合条件的受影响家庭两个选择:经资产入息审查后被编配公屋,或者每户最高60万元的赔偿。但不少村民一直有工作在身,而今时今日,60万元不可能重新置业。他说:“朋友说,黄伯你收了好多(赔偿)㖞。实际上(政府)根本没跟我提过赔偿。误会是有不开心,一阵吧。”他近来种了一棵新的大树菠萝苗。“我们当然有希望的,但都要对方给我们希望。”他说时还是笑瞇瞇的。“别说搬了,你说起我也想流眼泪。”

杨屋新村张太说:

“我有很多问题要问林郑,所以百家布上有个问号。”

永宁村村长陈爱金说:

“今天三村转为政府土地,我出世的这间屋就没了,不会返转头的。”

没有力气怎样嗌

入黑之后,人群聚在看台前听音乐,几个男人坐在大后方呷酒。黄伯、林伯和陈伯一干男人,因为收地逐渐熟稔,他们有时会聚到守村的村口帐篷喝啤酒,聊聊天。陈伯叫黄伯做大佬,黄伯把炸鱼皮和酒分给大家。

陈伯吐出一口烟。“结果天公都待我们不薄,现在尚算不错。”他以前是地盘工人,做前期工作,在闷热的地下做勘探、打地基,脚伤后提早退休,他指指头顶的西铁天桥说:“如果你要这里起楼,我们就用机械炮打地基。”港九新界都有他钻探过的地,但他说不出一幢建筑。起楼不关他这种工人的事。脚伤后也失去工作能力,他没想过会收地。陈伯继续说下去。“我比较悲观,睡不好,但生活要照旧,烟要照食,大树菠萝照食。”又吐出一口烟。“你没有力气怎样嗌!”

永宁村陈伯说:

“我比较悲观,但生活要照旧,烟要照食,大树菠萝照食。”

从不相识到命运共同体

“转官地后你怎样跟政府硬碰?”活动结束,村民聚在白光灯下坐着。

“那时候,你住在自己的家,也是犯法。”欧阳先生说,“你坐着也是犯法。”

“明明这里六成是私人土地。”

“有些地主都不理你了。”

“现在是无语问苍天啊。”

欧阳太看着大家,倏地吐出一句:“我们真是从不相识,开始心接近。”

杨屋新村田先生说:

“就像种大树菠萝,生了根,你把它移走,之后怎样裁培、重新生长?”

村民们自人口冻结后,组成横洲绿化带发展关注组,义工陆续加入,老人守村、年轻人查找文件,不论是三步一跪的游行、到张炳良家门外、立法会、七一游行,都靠互相支持挨过了漫长的日子。

他们已然尽力喊叫、用尽方法印证这地的历史,都是真实的故事,管不了火把是不是投落一个没有止尽的水井。第一届大树菠萝节圆满结束,村民聚在一起吃饭,生龙活虎地抢夹盆菜中的肉,这是横洲发展规划大纲没有写进去的人和事,此时此刻,西铁的列车照样在头顶轰隆轰隆通过。

吃着盘菜,横洲村民迎向未知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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