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城.五】无人问津的隐性流行病 香港人如何解“独”?

撰文: 甄梓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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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一项调查发现,全国有900万人承受孤独之苦。首相特雷莎·梅年初更宣布设立“孤独事务部长”,制订长远政策解决问题。
事实上,孤独的又何止英国人。香港地,许多人自嘲很“毒”,不论是“他看戏也一个人看,他放假也一个人放”,因没有人陪感到孤单,还是“中秋你注定一人”,一首首歌唱尽孤独心声。但这里说的孤独不是因独处而生的个人感受,而是人与人之间失去联系的状态。孤独常被形容为社会的“隐形流行病”,诚如本地社会工作者所说:“孤独问题在香港总是被忽视,我们会谈论它,但从不会认真去想。”
(此为系列报道之五)

当一个人承认孤独,仿佛承认病者角色,孤独影响所有年龄层的健康,年轻人的孤独状况尤其突出。香港小童群益会2013年就青少年孤独感状况进行调查,结果显示15至20岁青少年中,平均18人就有一人感到高度孤独,而4,000多名受访者中,近六成说不出孤独的原因,部分人选择上网打机或发白日梦来解决孤独状态。当孤独感不断放大,容易对青年带来心理压力和困扰,情绪波动甚至影响日常生活。这让人第一时间想起英国早前设立“孤独事务部长”一职,英国对孤独问题的重视,又能否成为香港之参考对象?

孤独影响各年龄层的人,青年的孤独问题尤其突出。(资料图片/潘思颖摄)

“宅”、“毒”标签变玩笑 淡化问题严重性

“孤独没有年龄界限,是香港人的集体情绪,也是一种亲密关系危机(intimacy crisis)。年轻人不是没有朋友,他们在社交媒体上有很多朋友和追随者,但网络世界建立不了亲密关系的联系,所以碰上难题时,他们便呻孤独、没有人明白自己。”浸会大学社会工作系讲师、社福界立法会议员邵家臻对《香港01》说。在他看来,孤独是人的正常情绪,和喜怒哀乐悲恐惊一样,惟社会对“孤独”欠缺多角度的理解,没有多少人拿来认真讨论,或仅以说笑形式轻轻带过。

香港政策透视执委、注册社工龚伟森直言,年轻人喜欢嘲笑他人是“毒男”或“宅男”,把孤独拿来开玩笑,淡化了根本问题,这种情况更是危险。他最近随机访问了30多名中六生及大专生,发现近半人表示感到孤独。每个人的孤单原因不同,其中一名受访学生表示,孤独来自对未来的不确定感,“大专生害怕毕业后找不到工作,就算两个人(情侣)建立了稳固关系,关系都可能突然消失,在这种社会氛围下产生不安全感。相比上一代人,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更觉孤独,他们口中的孤独夹杂着许多负面情绪,包括忧虑、无助、愤怒及失去希望。”龚伟森认为,孤独是人际关系得不到满足感,一些年轻人很沉迷上网打机,或依赖科技与他人进行网上对话,但他们往往缺乏面对面沟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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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独没有年龄界限,是香港人的集体情绪。
社福界立法会议员邵家臻
社福界立法会议员邵家臻表示,若要解决孤独问题,社会必须展开广泛讨论。(资料图片)

被视为个人烦恼 非公共问题

“我们读社会学都有接触情感转向,开始研究集体情绪,包括恐惧和孤独,但公共讨论还未去到情感层面,甚少讨论孤独问题。”邵家臻说。一般情况下,孤独只会被划分为精神疾病及心理治疗两方面处理,不会抽出来个别处理。邵家臻表示,部分社工按DSM-5量度心理病的严重程度,孤独是情感状态,非问题行为,“孤独不属于DSM-5的选项,没有讨论角度,我们一般把孤独归类为抑郁,比如和家人关系差,因情绪连带问题行为。”


表面看,孤独问题似较轻微,但当我们不能以一把尺量度孤独的多与少,导致问题长期被忽视,累积下去,容易激发其他情绪病,甚至走上自杀不归路。邵家臻补充说:“孤独问题在香港总被忽视,我们会谈论它,但从不认真去想。我们只是把它视为private trouble(个人烦恼),而不是public issue(公共问题)处理。”针对学生自杀事件,卫生署和教育局于2016年合作推行“好心情@学校”计划,提高学生对精神健康的认知和了解。同年,政府成立防止学生自杀委员会,参考全球研究结果,分析香港学生自杀原因,并建议预防学生自杀的适切措施。防止学生自杀委员会主席叶兆辉对《香港01》表示,孤独与自杀有直接关系:“生活本来就不是独立个体,是社区群体,当人感到生活苦闷及无人关心,没什么留恋,便失去动力继续生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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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上一代人,这个年代的年轻人更觉孤独,他们口中的孤独夹杂着许多负面情绪,包括忧虑、无助、愤怒及失去希望。
香港政策透视执委、注册社工龚伟森
随着人口老化日益严重,独居老人为数不少。(吴钟坤摄)

给独居长者的 只有平安钟?

香港的老人孤独问题亦不罕见。晚年疾病缠身、老伴先自己一步离世、儿女不在身边等,都成为香港长者情绪波动的诱因。随着人口老化日益严重,独居老人为数不少,浸信会爱群社会服务处于2016年4月至2017年3月,访问逾1,500名60岁或以上长者,约一成半人出现轻微抑郁症状,当中以80岁或以上、独居长者居多。香港虽不乏安老服务和医疗设备,能照顾长者的基本生理需要,却较少关注长者的心理健康,他们的心声可向谁倾诉?

“平安钟算吗?不觉得政府做过措施。”邵家臻质疑说。他强调若要解决孤独问题,首先社会必须展开广泛讨论,包括讨论孤独对人与社区,以及整个社会发展的问题,“现在根本看不见有人在讨论,遑论怎样处理。公共政策普遍处理行为,或跟经济发展有关的,极少处理情感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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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虽不乏安老服务和医疗设备,能照顾长者的基本生理需要,却较少关注长者的心理健康。(资料图片)

要解决孤独的最佳方法当然是人性接触(Human Touch),然而香港的公屋设计成了一大障碍,物业管理公司及保安为保障住客私隐,不准志愿组织办“探访洗楼团”,义工说不出住客姓名,一律不准入内家访。据龚伟森多年观察,政府一直有举办很多青少年暑期活动,可是以孤独为前提的活动似乎没有,都是“大包围”,非针对性质,“本港的政策永远是经济发展优先,当经济政策有问题时,才提出社会政策作补救性工作。若政策不去处理情感问题,只会令社会的人情绪变得更无助。”

香港需要孤独部长吗?或许只是假设性问题,但英国政府的做法,至少提醒我们别对社会里孤独的人漠不关心。

上文节录自第101期《香港01》周报(2018年3月5日)《孤独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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