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之城.四】不分昼夜的寂寞 电视机成独居老人唯一良伴
独居本身不可怕,当下香港的青年人都想搬出来、拥有私人空间,但对于独居老人而言,家里只有四面墙与电视机,有时只想有人陪伴,有人倾诉。
就在农历新年前,记者登门探访87岁的陈婆婆,了解她的独居生活。
摄影:吴钟坤
(此为系列报道之四)
陈婆婆独居于西营盘屋苑,患有高血压,早年曾因髋关节病变,髋部长期疼痛,行动不便,自理也有点困难。记者在农历新年前到访她的家,见杂物随处乱搁,问她药放哪里,她一时间想不起来,稍一移动櫈子,一棵西兰花从角落滚出来。由于客厅没有窗户,只要把房间的门关上,光线便进不来。她每天独个儿对着家里的四面墙,屋内一片黑沉沉,无人倾诉,经常感到孤单,“闷就无办法,一个人住都会寂寞,当然想揾人倾偈啦,久唔久有义工来探我已经好好,打电话来就好开心。”
陈婆婆的寂寞,来自于无人相伴,不过她不是没有亲人。她膝下有两儿,长子长居内地,现时比较亲的家人只剩下次子,但因忙于打理自己的业务,还要照顾家庭,不容易抽时间来探她,“佢间中会探我,睇吓我死唔死得,老人家话唔定,可能瞓瞓吓就走。”
平日最大娱乐是看电视解闷
亲人不在身边,电视机成为了独居老人的生活“良伴”,也让家里有点“人气”。陈婆婆闷在家中,整天无事可做,靠看电视打发时间,闷极发慌便倒头大睡,不分日与夜,“坐吓又睇吓电视,冇话睇到几点钟,觉得眼瞓就瞓,有时瞓到有时瞓唔到。”
陈婆婆在深圳出生,家境清贫,一家依靠丈夫来港打工,寄钱回乡养活,直至1980年跟随丈夫来港生活。她来港后一直做家庭佣工,帮外国人打住家工,地板打蜡、清洁窗户、煮饭等工作通通都要做,她打趣道:“我都识煎肉(西式牛扒),识讲几句英文,fry、good morning……”
佢(儿子)间中会探我,睇吓我死唔死得,老人家话唔定,可能瞓瞓吓就走。
回想从前,日子虽然过得辛苦,但至少行得走得。人老了,容易疾病缠身,两名儿子早已成家立室搬出去住,什么都得靠自己,“十几年前一次跌亲断骨,需要换髋关节,四五年前又突然好痛,要去医院再做手术,之后做物理治疗。”接受手术后关节大大改善,但患有高血压的她,仍得定期到医院检查,年纪大记性差,有时想不起药物放到哪里去,又再去取药。
数年前老伴先自己一步离世,她指着客厅的长櫈说:“佢(丈夫)只脚冇力唔行得,瞓喺度(长櫈)差不多五年半,我自己有病又要照顾佢,都好辛苦。”自从丈夫去世后,留下她一人独自生活,只是靠小小津贴度日,心理压力很大,“朝早买个鸡包仔,夜晚去附近社区中心攞免费饭食,顺便可以攞水果,好少花钱自己煮𩠌。”
终日望天打卦 不知为何而活
陈婆婆的故事,在我们的社会里普遍不过。统计处数据显示,至2016年全港有15万名独居长者,当中女独居长者近9.5万人,比2001年女独居长者的数字高出近两倍。提供社区病人支援服务的关爱病患基金会创办人徐玉英指,像陈婆婆般的独居老人很需要公众关心,“独居老人的生活就是这样,他们并非没有时间观念,而是没有人理会他们,无人提醒他们何时起床和睡觉,终日无所事事,望天打卦,不知道为何而活。”
另一方面,独居老人欠缺邻里或朋友探访,情绪病风险增加,抑郁症是其中一种常见于老人的精神问题,最坏情况可致自杀。徐玉英表示,曾接触长者抑郁的个案,部分患者是独居老人,他们在生活上面对不少问题,包括覆诊困难、行动不便、身体和心理健康,她创立的非牟利团体会组织义工探访独居长者、提供陪诊服务,协助独居长者看医生,避免他们以行动不便作为借口拒绝求诊,最后小病化大病。社工还会透过电话与长者保持联络,让他们知道有人愿意聆听他们的心事。
农历新年市面一片喜气洋洋,人人添新衣裳,四出拜年,但独居老人在这种节日气氛下感到特别孤单。陈婆婆一如以往孤伶伶过节,和家人吃团年饭更是遥远的事,说:“冇庆祝,年年都唔会庆祝。”会否挂念儿子呢?“挂咩!佢哋自己都有头家,不过有时收到孙仔电话,话阿嫲好冻,够唔够暖?”轻轻一声问候,已经暖在心头。
他们(独居老人)并非没有时间观念,而是没有人理会他们,无人提醒他们何时起床和睡觉,终日无所事事,望天打卦,不知道为何而活。
上文节录自第101期《香港01》周报(2018年3月5日)《孤独之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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