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ON】不是河马的姆明 源自作者战乱中自我疗伤 启成长必修课

撰文: 黄家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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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嘟嘟、外表像河马的姆明(Moomin)和跟他一起历险的好友史力奇和阿美,是不同年代人的童年回忆。The Moomins漫画系列被拍成电视动画和电影,陪伴包括香港在内全世界孩子成长。
大家未必察觉得到的是,这套1940年代起推出的经典作品,当中渗入不少关于人生和成长中复杂难解讯息,甚至连女性主义元素也包含其中。那是来自芬兰的作者托弗扬松(Tove Jansson)从战争惨痛回忆中的自我疗伤,也是她送给读者的成长指引。

动画版《小肥肥一族》(The Moomins)其中一集《地球上最后的龙》,讲述主角姆明在雨后的水洼中捉到一条喷火小飞龙,想把小龙留在身边当宠物。谁知小飞龙谁也不亲近,只喜欢姆明最好的朋友史力奇。姆明虽然不舍,但他最信任史力奇,于是他哭着打开窗,让小飞龙飞到史力奇身边:“这对他是最好的。”

忍耐这种不安与不舍,是任何小朋友必须学习却又难以学习的一课,老师与家长未必教得来,托弗扬松轻易通过作品做到了。

姆明和最好朋友史力奇之间的友情,为全球不少孩子的童年留下印记。(网上图片)

  把不舍留给自己

自己最宝贝的小飞龙不喜欢自己,史力奇又要远走到南方,不安的姆明忍住伤感与不舍,做个成全大家的好小孩。

这个故事没有明显的教训,姆明的心事亦没有明言,内容却与托弗的另一小说作品《The Summer Book》互想呼应。故事讲述一名年老的艺术家,与6岁的孙女索菲娅在芬兰的一个海湾共度夏季,二人学会适应与对方相处。其中索菲娅曾对祖母说:“爱真的有趣,你愈爱一个人,他喜欢你就愈少。”

《地球上最后的龙》的结局是史力奇看穿姆明的心思,瞒着姆明请人将小飞龙带走,他自己则留下来与姆明一起。对朋友隐瞒这样不诚实的行为,在童话故事中可能是不容许的,但在托弗的《小肥肥一族》,就出现这样的结尾,又带出另一个真实的矛盾:有时候顾及别人的感受是否比完全坦诚更加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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姆明的故事成为芬兰的代表,图为姆明于2005年“出席”爱知世博芬兰馆的会场。(视觉中国)

  13岁出道 战乱造成不安个性

《小肥肥一族》的世界不是非黑即白,尽管故事纯粹虚构,每个角色感受却十分现实。性格乐天活泼的姆明,也会有不安的时候;洒脱的史力奇曾说:“你必须去一趟漫长的旅程,才能真正发现家里是如何美妙。”但也会舍不得姆明,为了姆明自愿留下来。托弗透过这套另类的童话故事,为小读者预告成长,陪伴他们学习面对世界。

能够如此写实道出成长的不安,也许与托弗的成长环境有关。托弗的父母都是艺术家,父亲是个不理家事、纵容小孩的雕刻家,妈妈是个爱唱反调的插画家。小时候的托弗就在妈妈工作时,在旁边自己画画。这样的背景之下托弗13岁已发表第一本作品《Sara and Pelle and the Octopuses of the Water Sprite》。

1914年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同年托弗出生;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尾声,托弗推出首部以姆明为主角的作品《The Moomins and the Great Flood》。生于战乱之时,面对社会动荡政局不稳,托弗透过姆明去治疗自己的伤痛与不安,同时亦安抚读者。

《The Moomins and the Great Flood》中姆明与妈妈为寻找因探险而失踪的爸爸,经历不少险阻,最后在各方森林好友帮助下,成功找到爸爸,并将新朋友都带到家中一起生活。紧接在1946年,托弗推出第二本作品《Comet in Moominland》,也是关于姆明的历险。

托弗扬松13岁便发表第一本作品《Sara and Pelle and the Octopuses of the Water Sprite》(左),在1945年及1946年分别发表以姆明为主角的作品。(网上图片)

  现实生活取材 逃难变探险​

托弗将现实生活用胖胖的姆明来包装,与读者分享。斯德哥尔摩大学文学教授韦斯廷(Boel Westin),也是托弗的20年的好友,解读托弗的作品时说:“战争对于托弗及她的家人有很大影响,她其中一名兄弟Per Olov就在战场之上,他们不知道他在哪儿,是否安全?会否回来?”

“托弗的不安及伤痛均植入首两本作品之中,她在战争期间很抑郁,这些都在书中呈现,因为这些同是关于灾难。”托弗在战时的所见所闻,全放进书中情节,韦斯廷说:“写一本关于洪水的儿童书并不普遍,在《Comet in Moominland》中姆明与力夫出走,尝试找寻彗星会在何时出现、以及会否去到姆明村。这些描述他们离家出走的情境,就像在赫尔辛基这里,人们为怕战火逃离家园,她捕捉到那一幕并放进书里。”

托弗扬松将自己的经历放进《小肥肥一族》故事,图左为托弗的自画像,右为她与姆明一家公仔合照。(Moomin网站/视觉中国)

  化身姆明+阿美 借史力奇说道理

除了故事情节,托弗笔下的人物角色也是从现实中得到灵感。不少人分析,姆明以及说话不留情面的阿美,都是托弗自己的影子,甚至史力奇的爱冒险、爱大自然的性格,亦是托弗的自我投射。不过也有人说史力奇的真身,是曾和托弗订婚的芬兰政治家、哲学家、曾任记者的Atos Wirtanen,因为他与史力奇一样都常常戴着帽和叼着烟斗。

Atos Wirtanen以外,托弗另外两位情人也启发了不少姆明角色,其中一位是剧场总监薇薇卡(Vivica Bandler)。当时同性恋在芬兰是违法的,薇薇卡更是已婚女子,托弗与薇薇卡发展出一段不容公开的爱情,于是凭画寄意,创作出托斯兰和比斯兰(Thingumy and Bob)。托斯兰和比斯兰有如“糖黐豆”一样的孖公仔,以两人才知道的语言沟通,他们常常带着一个手提箱,只有二人才知道里面装着一粒大大的红宝石,对外只说成是“里面的东西”。

韦斯廷说红宝石代表托弗和薇薇卡的爱:“你可以读出这是托弗与薇薇卡的同性爱。她们将秘密的爱放在这手提箱,当她们打开手提箱并向姆明村的人展示,亦是向世界展示爱的画面。这真是很美好的故事。”

(图片来自Moomin网站)

  获现实中的“杜迪基”支持 面对艰难

不过现实中的托斯兰和比斯兰恋情未开花结果,托弗和薇薇卡分手后,1956年在派对上遇上她的终生伴侣、艺术家比埃狄拉(Tuulikki Pietila)。托弗邀请比埃狄拉跳舞,但她碍于社交习惯拒绝了。托弗之后登门造访,走进比埃狄拉的家,也走进比埃狄拉的心。

比埃狄拉当然也出现在托弗的作品之中,《Moominland Midwinter》中出现新角色杜迪基(Too-Ticky)。杜迪基说:“所有事情都非常不确定,正正是这样令我放心。”就是这样的杜迪基,安抚了不安的托弗。韦斯廷说:“杜迪基指引姆明挨过冬天及艰难时候,她对于托弗很重要。”

然而众多角色中,只有姆明妈妈获托弗亲口承认,角色是按自己的妈妈描绘,连托弗姪女索菲娅也认同,姆明妈妈就是祖母。托弗与母亲非常亲近,她形容母亲:“常常付出,放弃生命但没有任何回报,尽管孩子在战争中杀人,或者成为痛苦、负面的人,她心目中仍只有孩子”。姆明妈妈也是个坚忍又温柔的女子,为家庭默默付出,疼爱又信任姆明。

艺术家比埃狄拉(左)为托弗扬松的终生伴侣,启发托弗创作杜迪基这个角色。(Anonymous/Wikimedia Commons/Moomin网站)

  与弟讨论康德 一怒之下画出姆明

至于外型方面,长得像河马的姆明,其实是一只精灵。托弗某天与弟弟讨论哲学家康德,吵得面红耳热,一怒之下在厕所的墙上画了只“想像中最丑的生物”,下面写下一句“自由是最好的东西”。这只所谓最丑的生物,是一只北欧著名的巨人精灵,成为日后姆明的原型。巨人精灵一般样子狰狞,姆明的原型亦较瘦及凶恶,最后托弗将精灵“搓圆㩒扁”,才化身作今日我们所见肥胖又可爱的姆明。

长于战乱之时,亦令托弗关心政治。在托弗画出“想像中最丑的生物”底下的一句“自由是最好的东西”,是托弗坚守的原则。除了关于的姆明一系列作品外,她也是位政治漫画家,15岁便开始在芬兰一间讽刺时弊的杂志工作,直至1953年杂志社倒闭。她常常将反法西斯意念放入画中,将独裁者画成小小的。生前回想当时工作情况时她曾形容:“我最喜欢的,是对希特拉及斯大林野蛮。”她在1938年10月发表的画作,正是将希特拉画成想要蛋糕的哭泣婴儿,各国领袖则疲于应付他,给他欧洲各国的土地。

托弗杨松是除了绘画可爱的姆明,也有绘画政治漫画。(Reino Loppinen/Wikimedia Commons)

  敢于挑战社会对女性既定期望​

托弗于2001年逝世,她的作品流传后世,姆明的故事获翻译成44种语言,拍成多套电视卡通及电影;在托弗的家乡芬兰甚至有姆明主题公园,在世界各地也有不同的主题餐厅和店舖。今年乐施会更借助姆明角色的吸引力,以托弗的短篇故事《The Invisible Child》,宣传女性主义,期望帮助全球女性脱贫。

托弗的姪女索菲娅现为姆明角色品牌创作总监,她解释托弗笔下的“女性主义”:“我不确定托弗有否曾用过‘女性主义’这个字眼,但在某种意义上她的确是。当时社会普遍认为女性应该留在家中,奉献自己照顾孩子,托弗却挑战这些社会对女性的既定期望。她敢于选择不容易的路,重新订义社会习俗,这令她变得独特。”

乐施会以托弗短篇故事《The Invisible Child》,宣传女性主义,期望借此帮助全球女性脱贫。(乐施会)

的而且确,坚强温柔的姆明妈妈,会与姆明一起出走找姆明爸爸;协助姆明面对恐惧及学习独立的,是托弗爱人写照的杜迪基;性格鲜明、敢于独自在山头游玩的,是有托弗影子的阿美。这些女性角色设定,均与一般漫画或小说作品的女角截然不同。

姆明一族的故事突破儿童读物框架,成为各阶层也喜爱的故事。故事角色的经历,有如托弗寄语读者在面对人生得失时的指引。如你像姆明一样失去心爱的人或事,托弗会以《Comet in Moominland》中,史力奇的一句说话安慰:“这就是当你开始想要拥有东西时的感觉。现在我只会看着他们,当我离去了,便将他们记在脑海。那么我的双手经常会是空空的,因为我不需要带手提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