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周报社论】一千万元上车盘 让年轻人看见绝望
近期有一个北角新盘掀起社会热话,因为此项目的低层400呎单位,索价竟逾1,000万元,被市场评为“癫价”。发展商的销售策略很可能是要更进取地测试市场承接力,以在疯狂的市况中赚到尽。但类似的400呎“上车盘”价格畸高,已成为社会普遍现象,港府在公营房屋方面亦未能回应普罗大众、特别是年轻人的住屋需要,在当下的楼市,年轻人看到的只有“绝望”。
这个将在复活节前开售的北角新盘,是近期最受市场瞩目的项目,由于市区新盘向来“买少见少”,位于港岛区的临海住宅项目就更加稀缺,因此这个北角新盘的开价、销情等,便被市场视为楼市后向的重要指标,特别是本港楼价在今年首季已急升近半成下,市场正注视新盘销情会否持续炽热,为楼价升势续添柴火。
而令市场惊讶的是,这个北角新盘索价竟然高达每平方呎50,000元,就算包括各种巧立名目的“折扣”,折实价亦达每平方呎约30,000元,但同区的临海二手住宅单位,成交呎价只是约15,000元。更令人哗然的是,这个北角新盘的432呎,只有楼景、园景,望不见海景的“上车”一房单位,索价亦超过1,000万元。虽然邻近的二手单位,普遍楼龄已逾30年,旧楼价格较全新楼盘为低并非不合理,但新盘较同区二手要价差距近倍,连约400呎的“上车盘”单位亦索价上千万,在市场上极为罕见。
其实发展商开出如此“癫价”,很可能是要测试市场承接力。这家发展商过往的销售策略往往都倾向先行开高,若试出当时市况有能力消化本来看似“不合理”的高价,便可继续高价出货以赚尽一分一毫。一旦市场消化能力未如理想,大可再提供更多不同名目的销售优惠、变相降价,以加速去货。而在楼市日益高烧的当下,发展商自然有更大诱因以“癫价”推盘,尽吸一批心急置业的用家、以至银弹充裕的投资客。
因此,这个新盘的400呎“上车”单位索价上千万元,是否有人愿意接火棒,仍有待观察楼盘正式开售之后的市场反应,但即使这口叫价有点“夸张”,不过现实却是,同类呎数的“上车盘”售价已日益高昂,以近期新盘开价动辄要价达每平方呎15,000元以上来计算,400呎的单位至少要卖600万元,就算年轻人幸运地获得家人支持,可拿出高达180万元的首付,但余下的楼按贷款分20年摊还,在目前的超低息环境下仍要每月偿还超过20,000元,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况且随着美国加息步伐日益加快,已经见底的本港息口水平,势将逐步趋升,届时供楼负担将更百上加斤。
事实上,“上车盘”售价日益高昂的问题,已非自今日始。根据差饷物业估价署的统计,由回归至今,本港整体楼价累积升幅约为八成七,但同期A类单位,亦即40平方米(约431呎)以下的“上车盘”单位,售价累积升幅已逾一倍,特别是最近几年升幅明显更急。此除因本港社会环境变迁,每个家庭的平均住户人口下降,出现了更多小家庭,令细单位的需求增加外,同样不能忽视的因素,是近年港府多次推出楼市“辣招”,对单价较高的单位在税项、按揭等作出更严厉的限制,结果造成更多的投资、投机资金拥向呎数较细、单价较低的“上车盘”细单位,如同令其价格升势火上加油,害苦年轻的置业者。
但是,令年轻人更感绝望的,不单单是“上车盘”愈来愈贵,而是上车愈来愈难的同时,政府对此却显得束手无策,帮不上忙。过去年轻人希望置业安居,尚可寄望购买居屋,以较相宜的价格购买一个安乐窝,但新一期居屋最贵的售价已达385万元,而且随着私楼楼价趋升,售价与私楼挂钩的居屋价格亦将愈来愈贵,市场正预计下一期居屋极可能出现未补地价亦要呎价过万的“楼王”。
年轻人的绝望,与其说是楼价飙升,更根本的问题是,年轻人在这困局下,显得孤立无援。
更甚者,就算年轻人愿轮候居屋,但据房委会数据,到2020/2021年度之前,资助出售单位的落成量没有一年能够达到8,000伙的目标,落成量最多的一年,即2018/2019年,亦仅6,600伙。在僧多粥少之下,又有几多年轻人能幸运地购得价格可能较私楼略低,但一点也说不上“便宜”的居屋单位?
虽然,候任特首林郑月娥曾表示关心年轻人的居住问题,但她的政策主张,似乎亦未能拆解难题。例如她提出增加绿置居、亦即公屋级数的廉价资助单位供应,先不说十年兴建20万个公屋单位的目标进度仍严重落后,28万宗公屋轮候申请根本无法消化。就算林郑月娥有魔术棒,可以变出更多公屋单位变成绿置居,但这个计划主要对象是公屋户,而非年轻人,就算公屋户购买绿置居后交出公屋单位,一般年轻人亦难以符合现时的公屋对薪金以至资产要求,无助他们圆安居梦。
至于林郑月娥提出的另一个房策新点子,即是“港人首置上车盘”,其出发点虽用意良善,但其构思却显得问题丛生,最大的问题,是这个计划的定位稍高于居屋、略低于私楼,在居屋价格亦高居不下的今天,“港人首置上车盘”售价势必相当高昂。而且在目前港府觅地显得左支右绌之下,仅有的土地无论是建公屋、建绿置居、建居屋、建港人首置上车盘,又或建私人住宅,只是拆东墙、补西墙,纯属自欺欺人而已。
故年轻人的绝望,与其说是楼价飙升,更根本的问题是年轻人在这个困局下显得孤立无援,政府只是眼白白地坐观失控的楼市吞噬年轻人,让年轻人穷尽气力追赶根本追不上的楼价、又或将青春与汗水都被高租金高楼价消耗殆尽。仿佛年轻人的人生意义,就是与失控的楼市魔兽展开无了期的搏斗,所有对未来的理想、志愿、希望都要为此而抛诸脑后。如此的窘境,教年轻人怎会不绝望?
正因如此,港府若继续以小修小补方式处理住屋问题的深层次结构矛盾,只是在一个没有出口的迷阵中不断“撼头埋墙”,不可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必须透过更彻底的改革,打破现时将住屋问题与置业问题严重混淆的迷思,将政策焦点重新对准如何为香港市民、包括年轻人,营造一个可以安居乐业的环境。
要做到这一点,关键是政府要摒弃盲目追求推高自置居所比率、千方百计“逼”市民买楼的错误思维,将房屋政策重点放到公营房屋,特别是在出租公屋之上,不但要设法实现目前供应20万个出租公屋单位的十年建屋计划目标,更应该设定更进取的公屋建屋目标,同时要革新整个公营房屋政策,提供更多元化的公屋种类,打破住公屋等于“穷人”的固化思维,让更多香港人都可以住进出租公屋,在解决安居问题、不用再为追赶楼价而营营役役后,可以将更多心思放在工作,以至创业之上,为香港社会的发展、经济的转型,带来更多新动能。
其实,与其说这是一个“革新”,不如说这是回到房屋政策的“初衷”。香港在1970年代起的经济繁荣,基础正正是时任港督麦理浩大刀阔斧地推动房屋改革,大量兴建公营房屋,让普罗“无根”的香港人有了可以安身立命的“家”,在解决住屋问题后,为香港社会带来更充沛的劳动力、更积极的创业精神。
而且当时的“公屋”种类亦相当多元化,例如房屋协会就兴建了不少居住品质较佳、社区设施更完备、出租予入息较高的家庭的“乙类”出租单位。若香港有更多定位较现时的公屋略高的公营出租单位,让一些入息、资产水平略高于现时公屋申请资格的市民,包括年轻人,可以入住这些新式公屋,令年轻人不用再为住屋问题而发愁,当下香港的住屋问题以至青年问题,才有解决的基础。
亡羊补牢,未为晚也,但以现时社会躁动不安、年轻人对社会积累的沉重怨气来看,政府要拆解房屋难题所余下的时间恐已不多,此将有赖候任特首林郑月娥为房屋政策拨乱反正。虽然有人担心她在房屋政策上只会“梁规林随”,继续走梁振英以置业为主导的房策歪路。但观乎林郑月娥最近谈到房屋问题时,表示现时的公、私营房屋比例有调整的空间,相信她亦已开始意识到现时房策走错路的问题,香港的年轻人能不能重新看见对未来的希望,还看林郑月娥能否知错、改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