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极化.观点】社交媒体成回声壁 打破回音须靠资讯自主权
自互联网问世后,昔日需要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搜寻的资讯,顿成一指之隔之事。互联网已经打破时间、空间和资源的局限,只要你愿意花几秒时间,在搜寻器填上关键词,全能的互联网必定能够解答你心中的疑问。与此同时,由于互联网普及化,各传播机构亦纷纷转战社交网站,并以此为首要战场,大力拓展社交媒体作为资讯传播的基地。现今,我们不仅在社交网站上看到时政新闻,更有休闲生活、旅游饮食和体育文化等资讯,一应俱全。不过,每枚硬币都有正反两面,互联网普及化除了令人类生活变得更加快捷、方便外,同时亦有学者发现,互联网跟社会极化(Social Polarization)有着密切的关系,但值得探讨的是究竟互联网是如何在不知不觉间,建构出水火不容的舆论和其影响所及。
互联网是自我隔离还是集思广益之地?
社会两极化本是意指在经济收入不均(如工资、房产和股票等)所衍生的社会分化,而这种分化通常是由收入高低而定,形成一种无形的社会隔离。这个概念及后引伸至不同领域,例如以社会阶级、种族分界来解释在社会上排斥和对立的情况。随着互联网普及化后,更有学者开始探讨传播媒体与社会两极化的关系。
有学者指出阿拉伯之春期间,传播媒体(特别是社交网站)对这波在中东和北非的民主化运动起到推波助澜的“破坏性”作用。第一、在阿拉伯之春如火如荼之际,媒体受国家机器、政治运动或社会菁英操控,变成支持国家或党派利益的政治宣传机器;第二、不同媒体都将政治运动的不确定性放大,通过宣传令人担忧的信息、想法或谣言,争取曝光率,同时亦放大信息接收者的恐惧心理,而民众则在情绪主导下在回声壁里自我隔离,对其他言论充耳不闻。
虽然有研究人员指出,技术变革有助提升群体的决策质量,同时亦可促成更加强大和多元的公共辩论形式,但在个人层面上,他们所接触的信息只是强化既有的观点,使人们选择性地观看与意识形态相似的内容,产生像‘回声壁’环境,并可促成社会极端主义和政治极化的现象。
更重要的是,上述的政治操控和不确定性,提供了充足的养分激发社会两极化。在市场主导下,媒体常为争取及巩固特定的观众群,其立场和论述都会根据某种预设的意识形态,“制造”出适合的立场和论述,以迎合目标观众的口味。在阿拉伯之春期间,这种排斥性的资讯接收方式,可反映于支持世俗化和伊斯兰化的群众上,他们是完全观看两套立场截然不同的传媒和社交媒体。好些没有具公信力传媒的国家(如利比亚和也门),社交媒体更成为主要接收资讯的渠道,在回声壁效应下,形成一种因意识形态而自我隔离的传播环境,抛弃不同立场的共同点,使冲突和分裂恶化。
这现象不仅出现在政局不稳或民众普遍教育程度较低的地方,已发展国家同时面对相似的问题。有研究发现美国的Twitter用户中,极化现象是受制于不同议题所影响,某些争议性较低的议题,如奥斯卡颁奖礼、超级碗比赛、波士顿马拉松等事件,信息传播较少受回声壁限制;而总统大选、国情咨文、联邦政府暂停运作等政治类事件,则较受回声壁局限。
从社会规范的角度而言,尽管互联网能给予观众不同意识形态的资讯,从而改善信息环境的质量,并提升对政治代表的忠诚度。但上述研究结果都反映出,在自然互动的社交媒体内,舆论动态与社会极化现象存在着一定程度关连性。虽说社交媒体并没有直接引起政局不稳,但其用户能透过社交媒体组织运动、传播信息,以促进和加强各种形式的政治动员。不过受回声壁的局限,社交媒体不一定有助于巩固民主及提升公民质素。反之,社交媒体或会创造出一个无形的思想框架。人们在网络世界中不断与自己立场相似的民众互动,固化了自身的思考模式外,也加速和激发政治层面的对立。到底我们是科技的主人,还是科技是我们的主人呢?
“人类”应重新主导资讯接收权
虽说回声壁效应并非什么新鲜事物,毕竟在互联网问世前,普遍民众对报刊选择亦有其固定、习惯性的倾向,而社交媒体只是加速和扩大了回声壁所及的范围和影响,但人们对此现况亦不应掉以轻心。
本港有大学就社交媒体的应用习惯进行调查,结果发现受访者平均每天花三小时于手机活动上;而在社交媒体的应用上,第二位是“以Facebook获取新闻时事资讯”(首位为使用WhatsApp与朋友即时通讯)。虽然该调查对象为17至20岁的中学毕业生,但亦有其普遍性,反映出现时民众已视社交媒体,为接收时政资讯的主要来源。
要突破社交媒体令人们思想固化的问题,先须了解及解决“被动式”接收资讯的模式。现在人们闲时打开社交媒体的动机,都离不开是一种漫无目的、消磨时间的活动,而非就特定议题到社交媒体查找答案。除了朋友圈动态外,几乎所有在社交媒体看到的信息,都是根据大数据和自身喜好,度身订做并放送到用户眼前。换言之,就在用户打开社交媒体的一刻开始,他就向Facebook奉上自主的资讯接收权,变成像待喂食的人,饭来张口,被动地由Facebook决定他将接收什么资讯,亦间接塑造其意识形态。
正如早年占领运动期间的“Unfriend”现象,社交媒体放送的资讯和朋友圈,大多是与自身意识形态相近。在回声壁效应和社交媒体操作的局限下,不论是“黄丝”或“蓝丝”,都难以让不同政见的人在相同空间内铺陈论述、以理服人。反而像平行时空般,“黄丝”和“蓝丝”分别自成一角,在互动中不断为立场类近的资讯背书,同时亦无意地强化个人观点,甚至演化成教条式的信仰。
纵使社交媒体加剧社会撕裂,在科学上未必具有必然性。但从国内外的现象而言,在某些极具争议性的政治议题上,社交媒体内舆论对立的氛围,或许是未来社会矛盾之源。在公民社会中,政见相佐本是无可避免,唯一可解决对立就是透过对话,以理服人,找出共同的立足点,才能突破窘境,但更重要的是:对话是在同一个时空对话,亦非围炉取温、排斥异己。
虽说互联网将人类生活质素大大改善,但在社交媒体的广泛应用下,人们的思想逐步失去其自主性,变成被动、无意识地让社交媒体主宰人们所接收的资讯,而人类创造科技后、不知不觉反被科技主宰人类的思考模式,变成一种单维度的判批思考。可幸的是,只要用户重新主导资讯接收权,自主地安排接收资讯的种类和内容,相信回声壁效应也会不攻自破。
延伸阅读:
Barberá, Pablo, John T. Jost, Jonathan Nagler, Joshua A. Tucker, and Richard Bonneau. "Tweeting from left to right: Is online political communication more than an echo chamber?." Psychological science 26, no. 10 (2015): 1531-1542.
Lynch, Marc. "How the media trashed the transitions." Journal of Democracy 26, no. 4 (2015): 90-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