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田百步梯2】由黄沙一片变中心枢纽 百步梯伴沙田友走过32年
沙田大会堂及新城市广场中间有一幅梯级,大约五十级,却被沙田人称为“百步梯”。早上,那里有穿着西装的打工仔坐在红色椅子上吃三文治;晚上,有穿着便服的年轻人在梯级上围圈圈谈天说地。雪白的天幕是一把撑开的伞,为梯级上的人遮风挡雨。
55岁的孔繁强(Billy Hung)在沙田住过、工作过。这天,他坐在百步梯的红色椅子上,偶尔瞇起眼睛,举手指着远方,细诉百步梯三十多年来的变化。他记得这里以前是一片黄土地;他记得他曾在这里受过日晒雨淋……他说这里是沙田人的客厅。
摄影:高仲明,部分照片由受访者提供
四面八方进入百步梯
反修例运动在18区遍地开花,游行集会由港岛区蔓延至新界。8月5日更出现七区罢工集会,当中沙田的“8.5罢工”集会在沙田大会堂广场“百步梯”举行,由下午1时至晚上11时,数以万计的沙田街坊顶着炎阳、明月,在百步梯聚集。
“百步梯可以说是沙田人的客厅。”Billy说。例如9月11日,逾二百名市民在百步梯亮起手机灯光,悼念一众在反修例运动中的逝者。又例如7月14日沙田游行,地区组织“沙田一隅”原打算在百步梯举行梁天琦纪录片《地厚天高》放映会。然而,那天晚上,放映会因器材运输问题被逼腰斩,其后逾百名警员在不反对通知书仍未完结时,从四面八方闯进百步梯,包围和平集会人士。
1984年,沙田新城市广场第一期正式落成;1987年1月,沙田大会堂启用,百步梯作为前往大会堂的通道,亦同时开放使用。当时百步梯的设计原意是让四面八方的人都能进入大会堂。
在地图上于百步梯画一个十字,前方是沙田新城市,乘火车的人可这里进入沙田大会堂;后方是沙田公园及城门河;左面是沙田法院、希尔顿;右面则是好运中心、沥源邨及禾𪨶邨等住宅。
由黄沙一片变沙田枢纽
Billy坐在百步梯上张望四周,慢慢堕进回忆旋涡之中。“我记得未兴建大会堂之前,这里是一片烂地,黄沙一片,大概是刚刚填完海。那时候,我会到这里踩单车,旁边就是沥源邨。”他举手由左至右扫过去,把眼前的高楼大厦夷为一片黄地。“那时候还未有沙田中心至大会堂这一带的高楼,最高就是沥源邨……初期的沙田火车站不在这里,而在沥源邨旁边。”
进入八十年代,新城市广场及沙田大会堂相继落成,并成为沙田区的中心。“那时政府有一套建设新市镇的模式,荃湾、沙田、屯门的大会堂都是交通枢纽,附近有商场、住宅、公园及一个大平台。”因此,百步梯作为前往沙田大会堂的通道,也坐享地利之便,甚至成为沙田人聚集的客厅。
“以前会与女朋友来这里拍拖。”Billy于1990年迁入大围,在沙田工作及居住了二十多年。“当时女朋友住河畔,我们就一起踩单车,累了就在这里休息、吹水。”他摸摸凹凸的石梯级,这里每一级都印有他的足迹。“偶尔有年轻人在这里弹结他,我经常撩他们,跟他们一起唱歌。”
八九曾成六四街头剧剧场
Billy不只是沙田街坊,亦是一名社工。1984年开始于禾𪨶邨从事青年工作,因此百步梯于他而言,不仅是一个拍拖休憩的场所,亦是举办集会的地方。
1989年后的一个六月,Billy工作的青年中心剧社在百步梯广场办街头剧及集会,说八九六四的故事。“搞搞下有警察嚟咗,话我哋冇申请集会。”于是Billy用红线在空地上画一个圆,说圈外只是行人,与他们无关。后来大会堂的经理出来处理纠纷,笑着告诉Billy:“其实这里是我们管理的,如果你们想在这里搞活动,需要向大会堂入表申请。”Billy才恍然大悟,“原来百步梯系大会堂嘅!”
未建天幕的百步梯:街坊冒暑办活动
Billy环视四周,说:“30年来,这里并没有甚么变化,尤其是这条楼梯。”直至他擡头,看见那白色的天幕,双眼发亮似的,说:“啊!多了这个天幕。以前未有天幕,在这里举办活动要日晒雨淋。”2003年4月28日,他在百步梯举办“国际工伤日”集会,讨论工伤及劳工权益问题。那时未有天幕,毒辣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热出一身汗水。
百步梯建天幕 顿成政府部门宠儿
沙田市中心区议员卫庆祥指,百步梯上的天幕是康文署于2004年建造的,当时没有咨询区议会。天幕是一个屏障,把雨水、阳光都阻隔在百步梯之外,“环境舒适咗之后,很多活动由沙田公园露天剧场搬到百步梯搞,因为百步梯比较方便、人流多。”他说,自天幕建成后,星期六、日下午,经常会有民政处、社署、自然组织等在百步梯举办活动。例如沙田民政事务处就经常在百步梯位置举办元宵及中秋花灯会;康文署亦会举办除夕倒数活动。
梁天琦千人造势大会 成沙田人新记忆
虽然这些社区活动聚集了不少沙田人,但直至2016年,百步梯才正式进入沙田人的记忆。卫庆祥说,最叫他印象深刻的,是2016年2月,当时代表本土民主前线参选立法会新界东补选的梁天琦,在沙田百步梯举行“造势大会”,有逾千人出席,梁天琦在台上高呼“光复香港,时代革命”的口号。同年4月,又有民间团体在百步梯举行电影《十年》放映会,梯级、通道、附近天桥等均站满人,活动有近二千人出席。
2016年7月,康文署在未知会沙田区议会下,将百步梯中间楼梯部分改建成花圃,放置“沙田大会堂SHA TIN TOWN HALL 30”字句。卫庆祥当时曾质疑康文署的做法是维稳,阻碍政党再于百步梯位置举办活动。康文署指装置是为庆祝沙田大会堂30周年而设,装置于2017年初拆除。
暗红与灰白 温暖与冷漠
今年2月,康文署于百步梯上设置逾三十张红色椅子,让公众人士休息。这三十多张椅子为灰褐的梯级增添一点红,但今天的鲜红已非昔日的暗红。
Billy把目光聚焦在前方新城市广场那白色的外墙上,又掉头瞅了一眼沙田大会堂灰色的墙壁,轻叹:“以前这里的颜色很统一,都系红色,但现在转了灰白色……我钟意以前多啲,因为温暖啲,现在好似冷漠咗。”
客厅的𫄱纸改变了,但沙田人对这个客厅的感觉不变。Billy认为,沙田人对沙田有一股很强的归属感,“这股归属感是整个地区营造起来的,例如百步梯、单车径、城门河畔……”这些地区设施把他们凝聚起来,并在他们心中留下一个名为“沙田人”的烙印。
近月,不少网民吹捧沙田为反修例运动中“民主之都”,沙田人更以此为傲。百步梯更成为沙田人继新城市广场外的另一“基地”:7月14日的电影放映会、8月5日的罢工集会、9月11日的悼念会等,百步梯都是在其背景。上周中秋节,一个个沙田人都来到百步梯出席“Be Water”赏灯会,填满一级级的阶梯,高唱《愿荣光归香港》。百步梯的第32年伴随沙田人走过情绪与城市的跌宕起伏,是让一代又一代沙田街坊长成“沙田人”的客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