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专题】新加坡苦修双语之路 “读、渎”不分揭两头唔到岸

撰文: 黄家欣
出版:更新:

新加坡在7月上旬开始了“讲华语运动”,在开幕典礼上,新加坡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傅海燕为四位主礼嘉宾之一,她站在宣传标语牌后,牌上写上“华文华语”、“听说读写”、“多用就可以”的简体字。在这重要场合,主办单位推广华语理事会却犯下低级错误,标语当中“读”的简体字“读”误写为“渎”,更讽刺的是,傅海燕正正就是站在出错的“渎”字后面。

“讲华语运动”于1979年由已故新加坡“国父”李光耀发起,目的是提醒及鼓励新加坡华人“在日常生活中多用、多接触华文华语”,最初宗旨是“促进华语族群之间沟通与理解”,可惜的是活动初举办至今38年,主办单位似乎仍未能准确使用华文(即中文)沟通,更莫说是理解。推广华语理事会当然不会说错误源于不识字,只称是手民之误,是在制作过程中误选了电脑字库中的“渎”字,并发文道歉。

▲网民在facebook上批评事件。(facebook)

这不是“讲华语运动”第一次闹出笑话,甚至其他新加坡公营机构也曾犯过不少语言相关的错误,贻笑大方。

1. “圆的东西量词都用粒”,所以是“一粒地球”?

(讲华语运动影片截图)
(讲华语运动影片截图)

联合早报报道,今年3月“讲华语运动”与新加坡国立大学中文戏剧社合作制作学华语影片,影片中教授量词使用方法,指“圆的东西(量词)都用粒”。有网民戏言,难道是“一粒太阳”、“一粒月亮”、“一粒地球”?

2. 圣诞节太重要,所以要立“圣诞节庆祝党”?

(网上图片)

2016年底,女皇镇一个社区中心通知居民将举行Christmas Celebration Party,华文版却译为“圣诞节庆祝党”。Party可解作派对及党派,但社区中心却选了错的一个。网民戏言原来新加坡除了人民行动党、工人党,还有个“圣诞节庆祝党”。

3. Bras Basah真的有Bra?

(网上图片)

2013年新加坡文物局网站的华文版,竟是用Google翻译工具直接把英文译成华文,以致地名Bras Basah直译“胸罩Basah”。当局承认错误,并停止使用翻译工具。

4. 是时候跌倒了?

(网上图片)

去年新加坡保健促进局宣传提高民众防跌意识的活动,目的是让老人及照顾老人的看护或家庭成员了解要如何避免长者跌倒。活动的英文名称为Launch of Falls Awareness Campaign,华文直译为“推广跌倒意识运动”,像是鼓励民众跌倒。有网民表示:“推广跌倒,一定要达到每个人经常跌倒的程度,这个运动才能算成功!”亦有网民将Falls译为“秋天”,以为当局是提醒民众秋天快到了,要多穿衣服。

5.匈牙利鬼节

华人的中元节又被称为盂兰节或鬼节,英文译为Hungry Ghost Festival,但在2002年,新加坡旅游局将Hungry Ghost Festival误写为“Hungary Ghost Festival”,被笑称为“匈牙利鬼节”。

当然除了中、英文的错误外,作为多民族国家,新加坡官方机构也曾出现有关马来文或印度文的错误。新加坡教育制度一向是不少国家参考的对象,当中双语教育政策在全球化的世界提高新加坡人竞争力,让不少东南亚国家趋之若鹜。然而从这些低级错误中,逐步揭开新加坡教育冠冕堂皇背后存在的弊端。

新加坡是多种族的国家,多年来奉行的双语政策,大大提升国民在全球的竞争力,然而背后亦有不少弊端。(视觉中国)

  官方母语其实不是“真·母语”

新加坡的双语教育政策始于建国初期。新加坡是多民族国家,当中有77%为华人,14%为马来人,8%为印度人,所以从英国殖民地身分独立后,新加坡按国内三大民族来选择华文、马来文及印度文作为“官方母语”(Official mother tongue),并以英语作为“工作语言”,以助各民族之间沟通,四种语言均属官方语言。

到1979年政府修订双语教育政策,将英语定位为必修语言,在其他非语言学科也使用英语教学;另外学生需从华文、马来文及印度文中选择一种语文,作为“官方母语”来学习。

母语就是母语,何谓“官方母语”?原来在1965年新加坡独立成国时,根本没有华人说华语,华人主要说广东话、福建话及潮州话等;1957年当地亦只有六成印度人说新加坡官方所规定的印度泰米尔语,其余的都是说其他方言;马来人虽是说马来文,但口语上也有很多变化。李光耀的语言政策为每一个民族都安排一种“官方母语”,但实际上新加坡人在家中可能是说着另一种“母语”。

新加坡的双语教育制度由已故“国父”李光耀定下。(视觉中国)

  不能放弃英语是因为......

美国得州A&M大学教学、学习及文化学院助理总监狄克逊博士(Dr. L. Quentin Dixon)2005年发表关于新加坡双语教育政策文章,分析李光耀双语教学政策,她认为新加坡的语言教育贯彻“务实主义”:“独立后新加坡大可放弃殖民语言,即英语,而采纳三种官方语言(各民族有一种语言),或者更多其他语言,以反映当时当地母语多样性;但官方语言并不是根据国家或种族尊严来选择,而是根据实际理由。英语被视为对新加坡经济状况非常重要,所谓的母语则是维持种族认同及传统价值。”

李光耀2007年接受美国《纽约时报》访问时,便突破不少脱离殖民身分国家的盲点。当时区内不少脱离宗主国的前殖民地,为加强作为独立国家认同价值,拒绝西方对该国的影响;但他表示:“我们知道,如果新加坡只如邻国般,我们会死的。”李光耀也在回忆录中写道:“如果我们只使用母语为唯一的语言,我们不能生存;但以英语为单一语言,我们就会退步,失去我们的文化认同,降低我们对自己及在世界地位的自信。”

新加坡小学生的英语水平高于国际水平。(视觉中国)

  英语读写能力高超

李光耀的双语政策成就出新加坡的独一无二,令国民能应付全球化浪潮。新加坡总统陈庆炎曾向李光耀儿子、现任总理李显龙致信:“今时今日新加坡人已经能够利用双语能力及双文化优势,在世界各地表现自己。”事实是否真的如此?

根据国际数学与科学教育成就趋势调查(TIMSS),大部分新加坡学生都能利用英语学习数学及科学,并达到高水平知识,2015年新加坡10岁及14岁学生接受科学及数学测试,在全球60个国家中排名第一;即英语作为工具语言,功效十分显注。

在语文学习方面又如何?即使各地人时常取笑新加坡人说英语时独特奇怪口音为Singlish,其实在正式场合他们大多懂得“转频道”说回正式英语。国际阅读素养进展研究(PIRLS)针对测试10岁儿童阅读能力,2011年该研究数据显示,新加坡小学四年级学生英语水平在49个国家中名列第四位,较美国和爱尔兰等以英语为单一母语的国家还要高,十分厉害。

至于根据EF英语指标,新加坡英语水平在72个国家中排名第六,亚洲区更是第一,但这72个国家不包括英语为母语的英国、美国等国家。顺带一提,香港排名30。

▲新加坡年轻博客余澎杉(Amos Yee)于2012年曾分享关于新加坡人英语的短片,片中不乏嘲笑Singlish的内容。Singlish与新加坡政府提倡的正式英语不同,Singlish夹杂福建话、马来语、华语等的词汇,文法也是以中文文法直接套用英语单字组成,是新加坡独特的方言混合。新加坡人在正式场合所说的英语,则是政府提倡的正式英语,与英、美等地的英语分别不大。不少人都以Singlish作为例证批评新加坡人的英语水平,不过其实不少新加坡人也懂得区分Singlish与正式英语。

  华文沦为其中一学科 

至于母语学习方面,观乎占新加坡人口四份之三的华人,华语水平备受关注。新加坡作家吴韦材在华人俱乐部怡和轩出版的会刊《怡和世纪》中撰文,批评新加坡的华文水平下降:“70年代教育改制之后,传统华校正式消失,华文教学从早期透过各科目的通识式教学,沦为教学中的一项语文科目。”

他认为新加坡华文教学的要求,是达到认识、理解、掌握,尽管华文老师如何尽力,但学生下课后置身在英语环境中,加上没有文化素养支持,学生根本没有所谓“母语”的归属感,也是令华文水平下降的原因。对于“讲华语运动”,他批评推广活动欠缺评估,亦没有调整方向,未能提高层次,因此欠缺意义。

新加坡国民英语水平突出,但观乎上述种种低级失误看来,当地华人的中文或所谓的华文能力,或许因此而“被牺牲”了。

李光耀曾表示,学习华语对他来说也是很困难。(视觉中国)

  推广华文 政府官员不上心?

回到文首“读、渎傻傻不分”事件,有份出席“讲华语运动”开幕礼、并且站在错字后面的新加坡文化、社区及青年部长傅海燕,在出事后发表文告,指出事件是严重错误,更何况用错字的正是鼓励国民使用标准华语的单位。不过有网友就点出,现实是不少政府内部人士都对这个活动不上心,这位网友自称曾参与“讲华语运动”的工作,内里有高层曾批评他们开会时用华语而不用英语;他借此事例批评,这种态度才是让“讲华语运动”一直“温温吞吞”没甚进展的主因。

唯一鼓励新加坡人继续这条艰辛的双语政策路,或许是李光耀的自身经历。李光耀在回忆录《我一生的挑战:新加坡双语之路》中,讲述出身于英语家庭却是华人的他,学习语言的困难。对他来说,学习他的“官方母语”华文是一场艰难的战斗,与他在政治生涯中如何让新加坡这小小国家生存及强大起来,一样困难。新加坡人学习语言,又能否如“国父”李光耀治国一样坚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