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界遗忘的伍连德 发明口罩防疫 外国专家从不信变全听他指挥
伍连德是中国防疫事业的奠基人,尤其是在1911年东三省大鼠疫流行时,伍连德临危受命,领导了一场由中国人的防疫行动,成功地扑灭了数百年不遇的大瘟疫。以下内容节录自《国士无双伍连德》第七章“决战时刻”。
文:王哲(笔名京虎子,旅美科普作家,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和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病毒学研究所)
38小时,一封回电竟然花了施肇基38小时。伍连德不知道这38小时在北京发生了甚么,他唯一能肯定的一点,是施肇基实现了他的承诺,为他做出“担当”,成为他最坚强的后盾。
男儿一诺千金重。一生没有参加过任何党派的施肇基,将毕生贡献给中国外交事业,忍辱负重地为中国争取权益。巴黎和会时在国内五四运动的鼓舞下,和顾维钧等人毅然辞职,拒签丧权辱国的巴黎和约。后来参与联合国成立,一生建树颇多。而其中最不为人知,也是功劳最大的,就是在东北鼠疫流行期间做出启用伍连德,并成为他坚强后盾的壮举。
每一个英雄的背影里面都隐藏着另外的英雄,是他们默默地支撑着英雄前进。伍连德在回忆东北防疫时,把最大的功劳归功于施肇基,正像施肇基在回忆录里热情赞扬伍连德,只字不提自己一样。伍连德认为,如果没有施肇基这位不推卸责任,勇于担当的上司在北京做后盾,做协调,甚至忍辱负重,他是不可能完成这个使命的。仅此一举,施肇基和伍连德一样,称得上是真正的民族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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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就在这失去的38小时内,哈尔滨的局势急转直下。过去24小时内死亡达到50人。也就在这38小时里,鼠疫已经从局部流行变成全面爆发。可是在没有更多的增援的情况下,伍连德对此除了小范围的防疫以外,根本就无能为力。38小时后,再走出实验室,伍连德还得继续等待。
少得可怜的增援陆续来到了。1月4日,迈斯尼的两名下属赶到。在迈斯尼被解除任务后,他们归伍连德指挥。1月6日协和医学院的吉布医生和由方擎率领的10名陆军军医学堂学生也赶到了。伍连德总算有了一支可以调动的防疫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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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连德希望按他的预定计划尽快建立医院和隔离区,可是北京、奉天和本地官方的经费迟迟不落实,也找不到合适的地点。俄国方面和日本方面还是根本不配合,唯一能管辖的中国人居住区,地方官依旧不当回事,他的命令被拖延,迟迟不执行。这几天伍连德四处奔走,到处呼吁,可是他的话没有人相信,没有人听得进去,死亡人数一天比一天多,伍连德心急如焚。可是没有别的办法,还得再找于泗兴。没想到,于泗兴自己找上门来了。
在傅家甸一筹莫展的伍连德正准备去道台衙门拜访于泗兴,就见在大冬天里于泗兴满头大汗进了商会大门,见到他就喊;“伍博士,伍钦差,不好了,迈斯尼,那个法国佬中了鼠疫了。”
“甚么?”伍连德大吃一惊:“怎么感染的?他现在在哪里?”
“不知道怎么得的,他住的俄国大饭店已经被俄国人封锁了,正在全面消毒,我派人打听了,据说人在俄国中东铁路医院。”
“走,去俄国铁路医院。”伍连德领头就走,于泗兴迟疑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两人赶到俄国铁路医院,哈夫肯很快迎了出来,他向两人介绍情况。在得知自己的任务被解除以后,盛怒的迈斯尼根本不理会外务部和海军部的指令,决定自行抗鼠疫。1911年1月5日,迈斯尼来到哈尔滨中东铁路医院,对此一无所知的哈夫肯接待了他,在介绍了情况后,迈斯尼主动要求检查病人。哈夫肯并不知道他已经被解除了任务,很配合地让他进了传染病房。和伍连德的情况一模一样,也是在没戴口罩的情况下检查了四名病人。
1月8日,迈斯尼出现头疼发烧等症状,彻夜未眠。因为他住在俄国大饭店,饭店发现后当即通知了俄国医院。哈夫肯得到消息后马上将他接到医院,此时他已经高烧不退,咳中带紫血,细菌检查发现鼠疫杆菌。哈夫肯正在用他叔叔研制的疫苗和抗鼠疫血清进行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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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连德问:“迈斯尼医生的情况怎么样?”哈夫肯摇摇头:“我们尽力而为吧。”伍连德叹了口气:“我进病房看看。”看看越躲越远的于泗兴:“于道台,请你给施肇基大人发电报,向他报告这件事。”于泗兴如蒙大赦,一个劲点头:“好,好,下官火速去办。”
伍连德和哈夫肯来到鼠疫病房,哈夫肯赶紧拿出口罩,严严实实罩在嘴上,伍连德也戴好口罩,两个人来到病房门口,就听到迈斯尼的咳嗽声。伍连德来到迈斯尼的床前,想说甚么可是不知怎么开口。迈斯尼看到伍连德,努力止住了咳嗽,吃力地说:“伍博士,你是正确的。”
伍连德看着迈斯尼这位过去几年在天津和自己相处不错,几天前和自己争吵的法国老人,心中一阵伤感,安慰道:“不要担心,你会痊愈的。”迈斯尼摇摇头,咳嗽几声又说:“这里不安全,外面还有许多的事等着你去干,快走,快走。”直到看着伍连德被催促着走到门口,他提高了声音:“伍博士,愿万能的主保佑你。”
走出鼠疫病房,他和哈夫肯交换了意见。哈夫肯对他的措施无不赞同,主动提出由他向铁路方面建议,俄国区完全按照伍连德的方案进行防疫,今后俄国医院在鼠疫防疫上无条件听从他的指挥。从俄国医院出来,伍连德便召集哈尔滨的那支小得可怜的防疫队伍,向他们通报了迈斯尼的情况,并详细分析了流行病学情况和应该采取的预防措施,稳定军心,然后紧急布置防疫措施。
1月11日,迈斯尼去世,距他访问鼠疫病房仅六天。伍连德在那间病房里的担忧和后来的伤感是有道理的,谢天宝的担心也是有理由的,此次防疫确实是出生入死。事实要靠鲜血和生命来证明,伍连德的话终于令人相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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迈斯尼虽然私自行事、蛮横无理,虽然瞧不起中国人,但是他是为控制中国东北鼠疫流行而殉职的,和白求恩一样,都值得我们纪念和感激。
迈斯尼发病后,俄国方面马上关闭他所住的大饭店,对整个饭店进行彻底消毒。如此大张旗鼓,这个消息很快传遍了哈尔滨。一位知名的国家级专家感染鼠疫并死亡的消息,在当地中文和俄文报纸进行了详细的追踪报道,甚至传遍全球。哈尔滨陷入空前的恐慌,一个中央政府派来防疫的高级专家都死于鼠疫,现在哈尔滨没有人安全了。
为迈斯尼送葬回来,伍连德正准备召集全城官员开会,发现几乎所有的官员都聚集在傅家甸临时防疫总部门前,正等着他。见到伍连德,大家围了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个不停,伍连德不知道先回答谁好。“大家静一静,”于泗兴大声说,“听伍大人的。”
伍连德看着那些惊慌的眼睛和不知所措的面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知道,现在哈尔滨一片混乱。这时候,需要的是一柱擎天。他知道,只有他,能够撑住哈尔滨就要倒塌的天空。“诸位大人,鼠疫虽然可怕,只要我们认真地实施制定的防疫措施,就一定能很快地消灭它。”看着大家,伍连德坚定地说,“当务之急,是尽快落实各项防疫措施,请大家相信我。”
一阵沉默后,于泗兴道:“伍大人说得对,伍大人洞察秋毫,所言无不中的。我相信伍大人,听伍大人的指挥。”在场官员纷纷点头称是:“我们唯伍大人马首是瞻。”“请伍大人下令。”于泗兴又说:“静一静,请伍大人下令。”伍连德道:“谢谢各位大人,现在请各位大人协同于大人,尽快落实隔离所需的经费、地点和用具。”各位官员纷纷点头,伍连德随即将有关事宜交待给于泗兴,让他率领众人火速办理。
刚刚送走诸位官员,有人通报,驻哈尔滨各国领事来访。之前对他不加理睬的各国领事结伴而来,围住伍连德用英文法文德文一齐发问,伍连德也用英文法文德文一一回答。几位领事不仅仅有他们本人的焦虑,也传来欧美各国在得知迈斯尼的死讯后,对东北鼠疫流行的担忧,会不会又是一次黑死病?
耐心地解答完问题,送走了几位领事后,俄国铁路方面的官员已经等了很久了,是来请教防疫措施的。送走了俄国铁路的人,又接待了日本侨民的代表和外国记者,然后是本城的知名人士和商会代表。伍连德成为各方面的唯一支柱,人们从他这里得到和鼠疫抗争的勇气和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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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已经连续几天几夜没有好好休息的伍连德正在办公室里靠着桌子休息,恍惚中感觉有人进来,睁眼一看,是满脸愧色的林家瑞。看到他醒了,林家瑞道:“对不起伍大人,吵醒您了,全大人到了。”伍连德喜出望外:“是全绍清到了?快请快请。”一个中年人走了进来,行了一个军礼,道:“伍大人,卑职北洋医学堂全绍清奉命赶到,请伍大人吩咐。”
看见这位自己在天津结交的第一个好友,伍连德难得地露出笑脸,上前紧紧握住全绍清的手:“全兄,你来了,我就踏实多了。”全绍清道:“不仅我来了,还有协和医学院的阿斯普兰德医生、斯坦豪斯医生和3名学生,陆军军医学堂的侯医生和10名学生,还有其他各处派来的14名医生,北洋医学堂的人员明日就到。”
伍连德屈指一算,朝廷在北方所能调动的现代医学人才已经悉数派来了。虽然只有几十人,可是这已经是中国政府所能调动征集的极限了。今后的防疫再也不能指望增援了,只得靠这点有限的人手。全绍清又说:“没想到迈斯尼来到哈尔滨,闹出这么大动静,真是始料不及呀。”伍连德叹了一口气:“可惜的是他染上鼠疫殉职了。”全绍清道:“是呀,这个老洋鬼子虽然目中无人,但还算是个好人。”叹息了一阵,道:“疫情紧急,请伍大人即刻分派任务,把最紧要的事交给我吧。”
伍连德心里一块石头终于落地了:“太好了,我正为此事发愁。控制哈尔滨的鼠疫固然非常重要,不让鼠疫从北向南扩散同样重要,这件事就交给全兄了。”“好。遵命,应该怎么做,伍大人明示。”“从哈尔滨经铁路南下,第一站就是省会长春,那里是控制鼠疫扩散的关键。长春已经有不少鼠疫病例了,我想请全兄负责长春的鼠疫控制。”“得令。”全绍清回答还是干净利索。
伍连德点点头:“从今天来的这批人员中分出一部分,随全兄去长春吧。”全绍清摇摇头:“哈尔滨至关重要,这些人都加起来还不够用,我一个人回长春吧,北洋医学堂后援还有十几人,可以了。”伍连德道:“长春也是大城市,十几个人哪里够用?”全绍清道:“非常时期,只能行非常之事。长春的防疫还可以征召中医嘛。”伍连德眼睛一亮:“好主意啊,对中医进行简单培训后上岗,这样就可以解决人手不够的问题了。”全绍清看看表,道:“我现在就走,能赶上回长春的火车。”伍连德连忙道:“还是吃罢饭再走。”全绍清已经吩咐林家瑞去备马,回答道:“算了,疫情紧急,时间不等人,去长春吃吧。”
在备马的间隙里,两个人迅速交流了意见,统一了看法,随即,全绍清上马,和伍连德挥手告别,扬鞭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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形势紧急,地方官员再也不敢漠然其事,开始迅速行动起来,对伍钦差的所有要求一一满足,各地的防疫组织也极其迅速地成立起来。哈尔滨在1910年11月15日由滨江厅邀请各界代表20余人组成了防疫会,现在改为哈尔滨防疫局,由伍连德指挥。奉天第一个响应,奉天省城防疫事务所于1月12日成立,是省城独立的防疫机关,下设稽查部、医务部、埋葬部、检诊部、隔离部、消毒部、药料部、微生物检验部等部门。
1月14日奉天防疫总局成立,附属奉天行省公署,下设医务科、文牍科、报告科、调查科、会计科、庶务科等科,是奉天全省统一的防疫行政机构。1911年1月17日长春防疫局成立。1911年1月26日吉林全省防疫总局成立,为吉林省全省防疫主管部门,下设诊疫所、检疫所、隔离所、庇寒所、掩埋场等14个所。1911年1月20日黑龙江省成立全省防疫会,统辖各防疫机关。下设防疫卫生队、调查团、诊治处、检疫所、传染病院、疑似病院、隔离所、掩埋队等。除了省一级和省会的防疫机构外,东北各地也相继建立了防疫组织,东三省很快形成了鼠疫防疫体系。
俄国方面,尽管之前也有医护人员死亡,但一直没有和细菌传播途径联系起来。现在是在他们医院里出的事,俄国人终于相信鼠疫是经过呼吸道传播的。俄国铁路方面主动地配合中国方面,对中方提出的要求基本上有求必应,租借大量空车厢给中方,作隔离站和医院,解决了缺乏防疫场所的问题。哈夫肯和他的手下,也完全按照伍连德建议戴口罩。
清政府采取伍连德的建议,隔绝交通。1911年1月13日,山海关设卡严防。1月14日,停售京奉火车二三等车票。1月15日,陆军部派军队驻扎山海关,阻止入关客货火车。1月16日,在山海关沟帮子查到病人就地截留。1月20日,邮传部电令停止由奉天至山海关的头等车。1月21日,京津火车一律停止。至此,关内外的铁路交通完全断绝。
1月14日,日本控制的南满铁路停驶。1月19日,俄国控制的东清铁路,二三等车停止售票,其头等车采取检疫后登车的办法。至此铁路交通彻底阻断。清政府在山海关设立检验所,将陆路南下的旅客留住5日,以防鼠疫蔓延。正是因为迈斯尼的悲剧,使伍连德完全掌握了东北防疫的指挥权,没有人再质疑他的能力,也没有人再敢要求出任总指挥。
等他终于有时间回到那间实验室时,发现那个日本医生早已不见了。也许是因为害怕,也许是因为伤了大和民族的自尊,这个曾经很狂傲的日本人从此消失得无影无踪。在这个日本人一生剩下的日子里,永远摆脱不了那个瘦小的、戴着眼镜的中国人的影子。
在这个异常繁忙的危机时刻,伍连德仍然保持着每天写日记的习惯。就在迈斯尼死亡的那天晚上,写日记的时候,他突然想起了谢天宝,于是提笔写下:可惜谢天宝失去了一个报效国家的最佳机会。
无双的国士就这样超脱了生死,在冰天雪地为国家、为民族而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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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迈斯尼的死亡而引起的恐慌,在伍连德的日夜努力下渐渐平息了。现在到了防疫控制措施正式开始的时候了。朝廷在看,驻华使团在看,俄国和日本在看,东三省的老百姓在看,伍连德的三板斧是甚么?以伍连德为首的中国东三省防鼠疫机构正式成立,并开始众所周知。在众目睽睽之下,作为东三省防疫总指挥伍连德要干的第一件事是甚么呢?当务之急是甚么?防疫委员会召开会议,委员们看着伍连德,等着他一言九鼎。
伍连德看着大家,开口了:“现在,控制鼠疫的当务之急就是要求医护人员和民众戴口罩。”大家吃惊地看着这位刚刚赢得所有人的服从和尊重的钦差大臣,他没有慷慨激昂地立誓,也没有故作高深地引经据典,甚至没有如临大敌的动作。他要办的第一件事竟然非常简单,没有甚么技术含量,钦差大臣竟然干了这么一件在卫生防疫中属于小儿科的事。
伍连德看着众人,点点头:“对,就是戴口罩。现在鼠疫通过呼吸传播,戴口罩可以阻断其扩散。”说着他拿出一个口罩说:“我专门设计了这种简易加厚口罩,已经下令大量赶制,很快可以供应全体防疫人员使用。”
于是,没有几天,哈尔滨所有参加防疫的人员都戴了口罩。很快,东北其他地方的防疫人员,和很多老百姓都戴上口罩。这种口罩,后人称为伍氏口罩。1911年在哈尔滨,在东北,如果没有从一开始就严格执行戴口罩这个简单的要求,医护人员、辅助人员和百姓的死亡数会高得多,鼠疫的控制成功时间也会延长甚至失控。正是这个看似简单,却非常有效的措施挽救了无数条生命。
除了口罩之外,伍连德下令准备充足的硫磺和石炭酸等消毒剂。在东北的日本商人借机发了一次横财。
第二步,伍连德召开哈尔滨各有关方面联席会议,经过讨论,决定实行以下措施:
(1)将鼠疫流行中心傅家甸全面隔离。整个地区划成四个相互严格隔离的小区,每小区由一位高级医生作为主管,配备足够的助理员和警察,逐日挨户检查。一旦发现患者和可疑病人,马上送入防疫医院。其亲属送入从俄方租借的车厢改建的隔离站,对其住处进行彻底消毒,情况每日上报。
(2)由于先前负责检查病人的警察不具备医学知识,由医护人员取代。负责逐户检查和接触病人的医护人员,上岗前必须接受培训。
(3)为了保证傅家甸隔离的成功,从长春调1160名官兵维持秩序,严格控制傅家甸地区人员出入。带队军官列席鼠疫联席会议。
(4)为了弥补医疗人员的不足,培训600名警察,协助医务人员进行鼠疫防疫。
会议结束后,对傅家甸地区立即施行全面隔离。由于伍连德从到哈尔滨就着手调查和准备,他制定的方案合理可行,半日之间,两万多居民和外界完全隔绝。防疫委员会总部也设在傅家甸,医护人员和辅助人员在回到总部时要经过几道严格的消毒措施,所有工作人员配备统一的显示所工作区域的标志,而且只能在他所工作的小区内活动。全镇戒严,居民出入必须由防疫委员会批准。各小区配备足够的车辆,以运载病人、尸体和物资。官府提供所有的费用,并负责该区两万多居民的生活。
俄国方面积极配合,也按同样的办法,将俄国人居住区分成八个小区,配备了车辆、医护人员和翻译。圣彼得堡也增派了专家,前来帮助哈尔滨俄国居住区的鼠疫防疫。在该区增加对健康人群的检测,发现病例及时隔离。改进穷人居住地的卫生条件,为工作人员提供夜间休息场所,对病人住处和房屋进行认真消毒。当地政府也十分重视,道台于泗兴尤其积极,尽最大可能提供资金和房屋。各项防疫工作逐步展开,开始按部就班地进行。
哈尔滨在行动,各民族的人团结起来,在一个年轻的军医的率领下,和几百年不遇的大鼠疫进行决战。涣散的人心开始凝聚起来,对专家对科学的信赖使他们满怀胜利的渴望,可是人们,包括伍连德在内都没有料到,更大的考验还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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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寒冷的下午,哈尔滨火车站的站台上挤满了接站的人,本地的官员士绅悉数到场。人虽多,可是秩序井然。从长春来的列车开始进站了,欢迎的人群鸦雀无声。列车停稳后,车门打开,一个矮个子官员率先下来,后面跟着一队官吏。道台于泗兴从站台上等候的人群中抢先上前,对着领头的官员施礼:“巡抚大人一路辛苦,卑职有失远迎。”巡抚一摆手示意:“于大人辛苦了。”说罢紧走两步,一把握住队列中一位戴眼镜的年轻人的手,改用广东话道:“星联兄只手擎天劳苦功高,吉林一省生灵的安危就仰仗星联兄了。”
此人正是吉林巡抚陈昭常,被握住手的是东三省防疫总医官伍连德。当年伍连德在北京等候正式任命时,两人在戴鸿慈府里见过。此次,陈昭常率领省里官员专程前来考察哈尔滨防疫。两人寒暄了几句后,陈昭常指着旁边一位精干的幕僚:“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廖仲恺先生,今后有关防疫方面就由廖先生全力协助你。”廖仲恺也用广东话道:“伍博士临危受命,解三省黎民于倒悬。有甚么需要的,仲恺一定尽力。”
伍连德早听说过陈昭常的这位能干的首席幕僚,十分高兴地说:“太好了,哈尔滨防疫只是一个部分,要想彻底控制这次鼠疫,一定要各地的一致配合。尤其是铁路沿途层层把关,长春的位置非常关键。”廖仲恺道:“长春的防疫措施一如哈尔滨所为,已经全权交给全绍清负责。”伍连德问:“全教授只有少数北洋医学堂的师生帮助,长春那么大,人手怎么够用?”廖仲恺回答:“已经征集不少本城的中医,并培训大批警察,目前人手不缺了。”
说话之间,大家已经来到站外,乘马车来到滨江道。伍连德详细介绍了本地的情况和采取的措施,陈昭常对此表示赞许,命令所有地方官员无条件听伍连德调遣。然后照例是官话:“……希望在两个月内将鼠疫控制住。”伍连德心中暗想,这位巡抚大人和于道台、陈知县一样,也是一个乐观者。没想到,伍连德的努力让陈昭常的预言实现了。
一行人到傅家甸进行视察。在路上,廖仲恺继续和伍连德交换意见。比伍连德年长两岁的廖仲恺也是归国华侨,同样的背景加上同乡的原因,两人感到格外亲近。伍连德认为,随着居民的逃离,这种可怕的瘟疫也将越过长春,蔓延到东三省,乃至天津、北京和济南。除了严格控制从哈尔滨到山海关铁路沿线,在关内的北京、天津和山东、河北诸地也要采取必要的措施。两人最后商定,分别由伍连德和陈昭常向朝廷提出建议。
送走陈昭常一行,伍连德马上致电外务部。建议除在从哈尔滨到山海关的铁路沿线加强对鼠疫病人的控制外,在华北、山东等地也要采取必要的措施。值得庆幸的是,除了施肇基在北京全力以赴地支持外,吉林巡抚陈昭常是伍连德的故交,也下令全省尤其是要求哈尔滨的官员无条件地服从伍连德的调遣,使伍连德指挥起来越来越得心应手。更值得庆幸的是,掌管东三省的奉天总督锡良是清廷一位难得的开明官员,在这个关键时候不仅大力支持伍连德,而且积极组织防疫。
早在1月11日,锡良写给军机处的奏折中就已明确提出,“此次疫症,因东清、南满火车往来蔓延甚速”,为防范计,“于火车经过大站添设病院、检疫所,凡乘火车由哈赴长,由长赴奉之商民,节节截留,一体送所查验,过七日后方准放行,染疫者即送病院医治”。同时与日俄有关方面交涉联合防疫,“现正商同日俄车站,将东清、南满二三等火车暂停开驶南来,杜绝传染。为正本清源之计,其南满京奉安奉路线所经如长春、公主岭、昌图、铁岭、辽阳、新民、沟帮子、抚顺、本溪、凤凰、安东等处,均经颁发章程,一律查验。”
各地按伍连德建议,制定了严格的疫情报告制度和查验隔离制度,锡良电饬沿铁路各州县,要求将每天鼠疫在各地的流行情况及时用电报进行汇报,而且“所有关于防疫电报一律免费”。同时建立奖惩制度,锡良奏请“出力人员,照军营异常劳绩褒奖。其病故者,依阵亡例优恤”。在他的带头下,东三省督抚纷纷上奏“奖银拟分四等,一等万金并照阵亡恤典”。这些请求很快得到了清政府的批准。
清政府完全采纳伍连德的建议,充分认识到了防则生,不防则死的道理,一场真正采取现代防疫手段的应对战争开始了。1905年,清政府设立巡警部,次年改为民政部,下设卫生司,管理卫生防疫、医药和医院等事,是国家卫生事业的管理部门。1911年卫生司司长唐坚,因为防疫不力,被记大过一次,其下属防疫局长也受到申斥。摄政王于1月18日特意召见民政部尚书肃亲王,询问消灭鼠疫事宜。
面对严重的疫情,外务、民政和邮传部随时会商。在从东北至京师的铁路沿线上设立了层层防疫站。直隶保定防疫局、邮传部、步军统领衙门,在保定、长辛店、通州等地也设立了防疫站,对来往车辆随时进行查验。
此外,在京师各城门外设立检查站,对于来自东三省等鼠疫发生地的步行者,勒令先在城门外住宿,待实行检验没有可疑症状后,才能入城。
北京城内,卫生警察队在内外城广泛地发布告示,宣传防病防疫知识,动员市民清扫卫生,捕捉老鼠,杜绝病源。由卫生警察队监督清道夫,认真扫除街道、清理垃圾、消灭老鼠,并由卫生警官随时稽查。
北京还分别在内外城分设临时防疫事务总分局四所,于永定门外设防疫室、隔离室、防疫出诊所。内外城官办医院添置了防疫药品、器具。并要求在京的外国医院改为时疫医院,接纳病人。
北京实行疫病报告制度,内外城发现可疑患者,立即报告防疫事务局。防疫事务局即派医生前往检验。如果发现有嫌疑,立即将病人送往防疫病室,原住房屋封闭消毒,并将阻断该处交通,家人和邻居送往隔离室。这期间病故者,也必须经医生检验是否与鼠疫有关系。严密防止间接传染。旅店、饭馆、茶楼、市场等场所,都令卫生警察逐日检察。
在直隶设立临时防疫局,患病的百姓,统一由卫生局办理。省会保定,也特设临时防疫局,附近各府州县遇到鼠疫疫情,由临时防疫局派医生前往处理,并要求所属防疫专局严加处理。
伍连德下达的戴口罩的命令,不仅在哈尔滨被严格执行着,其他地区也在效仿。在铁岭,政府向当地民众发送一万多只被称为“呼吸囊”的口罩,下令老百姓出城入城都必须戴,由巡警随时稽查,如有不遵守者,即以违警论罪,铁岭是执行这条防疫措施最严厉的地方。然而,从中央到地方抓得最紧的还是灭鼠。
伍连德在哈尔滨一锤定音,实行隔离,不必以灭鼠为重。可是,在其他地方,毕竟是鼠疫,各级政府还是不敢放松灭鼠,甚至当成头等大事来抓。
鼠疫大流行,在紧急形势下,清政府各级官员的观念有了非常大的变化,接受了现代科学的知识,具体体现在消毒和灭鼠上。虽然伍连德坚持,在人力有限的条件下,控制鼠疫一定要严格隔离病人和可疑患者,但是他提出的肺鼠疫的理论还没有被广泛接受。政府一方面无条件支持他在东北的防疫工作,采纳他的隔离建议,另一方面也不敢不灭鼠。而且确实存在着患病的人把鼠疫传给老鼠,老鼠再传给其他人的可能。于是,北中国的老鼠遭受了有史以来第一次重创。
在北京,巡警总厅发布了捕鼠令,捕得老鼠后送往派出所,捕到活鼠奖给铜元两枚,死鼠奖铜元一枚,各区每日上报捕鼠总数。在天津,每只老鼠给铜子一枚。甚至远在汉口,也按每只老鼠铜元两枚的标准,号召居民大力灭鼠。在鼠疫最严重的东三省,无论死活,每只老鼠一律给铜币七枚,经检验后由捕鼠部委员带往烧老鼠场焚烧。整个鼠疫期间,仅奉天省就处置老鼠80972只。此外,有关当局公布防疫方法,提出多养猫,以及见到死鼠时一定要用开水浇洒等办法,形成了一场由官方倡导的除灭鼠害的公共卫生活动。尽管这次大规模灭鼠对控制这场大鼠疫并没有起到决定性作用,但是,在举国上下社会各阶层人士中树立了正确的卫生防疫观念,普及了科学知识,大大地改善了城市卫生环境。
除了灭鼠外,官方还组织消毒和疫苗接种等。铁岭的屠宰行业工作人员必须穿白色服装,每日必须消毒一次,内脏必须当场清洗干净,装在专用的板箱内。天津卫生局要求喝开水、吃熟食、注意生活卫生等。北京的公共卫生防疫方面也采取了许多有效措施,比如剃头棚地下均垫石灰,所有舖内衣服毛巾每日更新三次,私自通行于断绝交通处,及随地便溺不遵守公共卫生者,处以罚款。黑龙江防疫会协同巡警按户清查,凡有房屋不洁之家,勒令即时打扫,以清污秽。
在几百年一遇的大鼠疫面前,面对东北,俄日虎视眈眈,以及北京的外交使团的步步相逼,伍连德到哈尔滨后迅速地用最先进的科学手段查出了病因,使处于现代化转变过程中的清政府的防疫观念一下子树立起来,与过去相比,发生了本质性的变化,变得异常开明。不仅没有神巫之类的闹剧,公共卫生事业也飞速地发展起来。
中国现代卫生防疫就这样在大鼠疫的危机中开始了。
书名:国士无双伍连德
作者:王哲,笔名京虎子,旅美科普作家,毕业于北京医科大学基础医学院和中国预防医学科学院病毒学研究所。毕业后长期从事防疫工作,是中国早期从事爱滋病防控的科研人员。后到美国约翰霍普金斯大学公共卫生学院学习进修。现从事IT职业,业余从事科普写作,已出版书籍20余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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