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揾工】少数族裔求职门槛高 不谙中文连教英语、做保安都有难度
香港被誉为国际大都会,但对部分少数族裔而言,即使学历不俗,要找份理想工作也非易事。来自巴基斯坦的Abbas在香港长大,中学毕业后应征保安,却因“不会用中文写报告”被公司拒绝;来自孟加拉的工程师Alex(化名)受制于语言,无法找到与自己专业相符的工作;中菲混血儿Kimberly,因不会说中文,失落幼稚园英文助教的职位。比起同等学历的本地人,少数族裔求职之路比别人更艰难。努力过后仍没法逃脱命运,是他们不思进取,还是被社会迫得无计可施?
记者:梁颖珊、任彦齐 编辑:郭庭祯 摄影:郭庭祯
根据《2016年香港少数族裔人士贫穷情况报告》,香港少数族裔贫穷人口中,失业率有近两成,略高于全港贫穷人口的失业率。即使有了政府的资助和补贴政策,少数族裔的贫穷人口中,仍有近六成五是在职贫穷,较全港数字五成为高;可见少数族裔即使找到工作,仍难摆脱贫穷。他们因语言、文化等原因,可选择的工种本已不多,要从事高技术人员的工作就更困难,不少人最后只能投身基层工作。
保安语文要求高 少数族裔难入行
36岁、巴基斯坦裔的Abbas Arif,六岁随家人来港定居。小时候靠看电视卡通、到公园跟本地小朋友玩耍学会广东话,加上在家和兄弟姐妹练习,他自小就能操流利广东话。
Abbas说,九七之前,英文是最主要语言,所以他在读书的年代不觉得中文重要。直到2000年中学毕业、准备投身社会时,很多雇主都问及他的中文能力,他才发现中文重要。可惜的是,当年他虽就读政府指定接收少数族裔的官立学校,但小学为少数族裔开设的中文科设有限额,因中文班额满,他无缘修读中文。到中学的时候,学校更加没有中文课程提供给少数族裔。因此Abbas中学毕业时,仍然只能说,不能写。
毕业之后,Abbas做过地盘、保安,也试过找办公室文职。有次他应征保安,保安公司特意问他会不会写中文。Abbas如实相告后,公司说他们的主管看惯了中文报告,不懂看英文,故不聘请他。回想起当下感受,Abbas幽默地说:“我的感觉是,你让我做主管吧,我会看英文呀!报告里写一切正常,我简单学这几个中文不就行了?如果有事,可以打电话用中文说呀。”
话虽如此,从小在香港长大的Abbas心里清楚,香港始终是华人社会,不会读写中文的确难以处理文书工作。但连当保安员也要具备流畅读写中文的能力,他觉得实在不合理。
会听不会说 少数族裔求职屡碰壁
同样在求职路上屡屡碰壁的,还有23岁的中菲混血儿Kimberly Patricio。Kimberly在菲律宾出生,爸爸是华人,妈妈是菲律宾人,12岁才和妈妈来港与父亲团聚。来港之后,她在地利亚修女学校完成中学和文凭试,现在是明爱专上学院酒店管理学士课程的四年级生。因爸爸跟她说广东话,Kimberly大致也听得懂,只是说话的发音不太准确,只能说简单句子。
四年前,她应征本地一间幼稚园的兼职英文助教。雇主看她是少数族裔,英语能力较佳,邀请她去面试。怎料面试时,雇主却只关心她的中文水平,更因她不会广东话不聘请她。这次经验令Kimberly有点无所适从:“他们因为英文所以需要我,但又因为中文所以不想聘请我。”
面对这种情况,Kimberly只觉无奈。专门服务少数族裔的香港天主教教区劳工牧民中心(九龙)的干事曾嘉俊就认为,学校的想法不合理:“学校都有外籍老师,我很难相信一个外籍老师可以说流利的广东话。学校的目标是鼓励学生说英文,如果每个老师都会中文,学校举办那些英语日其实没有意思。”
Kimberly另一次的求职失败,同样是在四年前,当时应征中环一所高级餐厅的侍应。Kimberly本以为能听懂客人说话便可以了,面试时才发现同事全是本地人,餐厅负责人亦以语言不通为由不聘请她。她明白侍应可能需要用中文向客人介绍菜色,但令她感冒犯的是,雇主不止针对言语问题,而是刻意强调她是菲律宾人。Kimberly自此对本地餐厅却步:“我没有自信再在这些本地餐厅求职,现在我只敢在Pizza Express这类会聘请少数族裔的餐厅应征。”
两次失败之后,Kimberly成功在一间向来有聘请少数族裔的餐厅找到兼职,也获一名爱尔兰女士聘请,在一间非政府组织的儿童英文班兼职英文助教。不过,即将毕业的她对未来不敢抱太大期望,觉得就业选择仍然有限:“少数族裔好像只能做老师或者饮食业,其余的多数是地盘工人这类劳动工作。但其他外国的少数族裔却能做白领工作,而不会被要求懂得广东话。”
专业人士过不了语言一关
对少数族裔来说,求职时除了专业资格以外,雇主往往都对语文能力有额外要求。来自孟加拉、33岁的Alex在当地一间顶尖大学的机械工程系毕业。2013年,他获香港的制药公司聘请为药厂的机械工程师,以工作签证来港工作。可是,和两间本地公司的合约完结后,Alex尝试再找相关工作,就一直未有结果,至今已失业一年。
Alex之前工作的两间制药公司,同事来自世界各地,日常可以用英文沟通。所以他没机会学习中文,也不特别觉得有需要。但后来当他在不同制药公司找工程师行业的管理层职位时,雇主总会问他能不能说广东话,甚至普通话。Alex说,以他所见,现在很多公司都会聘请内地师傅,因他们有相关经验,薪金也较低。也因如此,中文成了专业资格以外重要的入职条件:“工程师要照顾整个工程部门,其他技术人员和师傅是下属,他们很多都不会英文,我很难指示他们工作。”
Alex懂得孟加拉语、乌都语、印度语和英文四种语言,在失业一年间,他靠妻子做药厂产品质素管理的收入维持生计,也以妻子的受养人身分留港,帮少数族裔学生补习。因为完全不懂中文,Alex无法重返工程师的职位。他于是在元朗大会堂的少数族裔支援中心,报读中文训练课程。他说,无论将来是做工程师,还是进修成为老师,学会中文对他会有帮助:“当少数族裔能说中文的时候,本地人就会很喜欢他。我相信只要学会中文,我就会更容易找到工作。”
学历只是入场券 专业资格反成求职障碍
就少数族裔难寻理想工作的情况,曾嘉俊说,即使是八大院校毕业的少数族裔,也要几个月甚至一年时间找工作:“困难的是雇主通常对语文能力的要求高。学校要求用英文做功课,但到了真正的职场环境,雇主会要求中文的语文能力。”他说,对少数族裔而言,学历只是基本入场券。在他协助少数族裔求职的经验里,雇主往往希望他们有实战经验:“但当少数族裔找第一份工作都这么难,怎样可以帮他容易一点找到理想的工作呢?”
曾嘉俊又说,学历虽是入场券,但有时却反成他们求职的障碍。过去曾有个案,在香港考得会计师牌照后,因不懂中文没法入行,却又难以接受薪酬较低的工作,最终逼于无奈才从事地盘、搬运等劳动工种。曾嘉俊指,这源于他们对工作的要求:“他们付出了更多努力去获得牌照,对工作的期望相对也会较高。但十个人里面,真的找到专业或者理想工作的人,可能只有两、三个。”他补充,自己过去服务过的百多个个案中,有三、四成人拥有大专学历,但当中只有两、三成可以找到理想或符合专业的工作。
盼社会接纳多元 善用少数族裔优势
曾嘉俊说,除了中文一关,更棘手的是雇主只愿停留在安舒区,不愿多做一步去协助少数族裔雇员。他举例,过去司机这行只著重驾驶技术,以及应征者对道路的熟悉程度。但近年,物流公司开始要求司机要懂得看单据。曾嘉俊觉得这是职场共融的倒退:“铜锣湾一个中文地址,你多入一个英文地址、一个英文名字,应该不是想像中这么复杂?”
曾嘉俊又认为,社会经常标榜香港的国际化,却只倾向接纳西方、中国文化,抗拒东南亚文化。这令不少少数族裔即使努力自我增值,仍难以找到理想工作:“他们觉得在香港生存,要中文好、英文好,认识本身自己的语言也不够,可能还要懂一点普通话,一路与时并进。”
其实不少少数族裔也懂得多国语言和文化,但雇主并没善用他们这个优势。过去因不懂中文找不到工作的Abbas,虽曾觉得不公平,但现在也明白社会和工作的需要。他只希望社会能为年轻的少数族裔,提供更多机会和环境,让他们学好中文,协助他们日后的求职路。
(编按:本文转载自《大学线》第141期,发布日期为2019年4月9日,因此文中提及的所有年份、年期等均以2019年计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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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获香港中文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实习刊物《大学线》授权转载,原文:少数族裔求职路上障碍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