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下流?】艺术家应征车长:我不是放弃摄影,只是不想放弃生存
他是一个摄影自由工作者,他创作,他教班,他说摄影可以让人发现自己,他有天忽然在脸书上说:“今天,我通过了第二阶段的九巴车长面试。”许多人说惊讶,有人说可惜,有人想介绍他工作,他笑笑说:“我反而很惊讶,这有什么奇怪?我想这很实际。”
“揸巴士都有3、40分满足感㗎”
他叫梁耀康,80后自由工作者,7年前从美国回流,在创作机构“天比高”当过全职摄影师、导师,其后在大专举办的工作坊及一些中学教过班,出版了2本艺术摄影集。不似早前传媒热捧的状元车长,开巴士不是梁耀康的童年心愿,更似是随性的想法。他一脸轻松地说:“揸巴士都几好啊。”月薪可达19000元,又有些使命感——载着别人让人准时上班下班,“好像为社会解决一些问题。”对于朋友觉得他开巴士觉得很可惜,他说:“谁说选择以这工作为生,就会放弃摄影?闲暇都可以创作。”
“摄影一直都是在做决定,拍什么、曝光、距离,做人都是选择。”他说。“生活不到,说什么都假。我不是放弃摄影,我只是不想放弃生存而已。”做创作收入不稳,月入过二万是少数,而巴士的招聘广告写着19000月薪,“很抢眼啊个银码!”。他说自己也喜欢驾车:“巴士都有3、40分(满足感)㗎。”
去见工,对方是年轻人,也明白当艺术家环境不好,说“我们人工真的不错”。然而不久前梁耀康放弃了这份工,原因不是“坚持理想”,而是承受不起揹着这么多人命的压力。“如果我克服到,(满足感)都可以去到50分㗎。”他笑笑说。
教班薪金月均3000元 曾半年零收入
他的豁达不是天生的。环境、制度本身的问题,让他只好不断拐弯。
“曾经有半年时间没收入,积蓄用完,要问家人借钱过生活。”他说。两年前开始,坊间很多资金都缩减,和他合作多年的非牟利机构少了办工作坊,工作机会自然少了。
即使像从前一样有班教,如果是十多堂的课,入中学教,每星期上一堂,圣诞假、新年、复活节假一个接一个,试过最长要7个月才教得完,而整个课程的薪金不足2万元,即每月平均只有不足3000元。据政府统计处数字,2014至2015年每人每月平均开支为9253元。如果要生存,每月最少要有3、4个课程,而且暑假更是淡季。要准备一个班,也花费了他大量的时间和心力,一个共70小时的课程,他就要再用70小时预备,还未计前期的课程筹划。
同时行内有个潜规则,完成工作才会开始安排付薪,过程中要经历各层人士的签名,整个流程要1至3个月。如果买了些材料来教学,要申请费用,也要2个星期到1个月。“变了要带劳力和钱去上班,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才收得回。”
全天候烦恼生计 找全职曾遇300人竞争
“我自己也会怯——别人工作时,我走出街风流快活,我也会想自己是不是很废呢。”他说。于是他跑去做商业摄影,拍酒会、晚宴,但这些工作也有淡季,像现在没有节日,少有聚餐可拍,一个月有时只有1次工作机会。
自由工作者的路不通,他唯有拐弯,但也障碍重重。全职、兼职,电台、制作公司、大专、中学代课他都找过,但竞争很大,全部没有回音。其中电台每15分钟见3批人,每批10人,已见了几天,他算算可能共有300人来见工。又有份大专的教职,面试官请了他自己门下的学生。
他又说:“人事部见你全部都是兼职,就不肯请。他会觉得我们学生很多东西要长时间处理,不是像你freelancer随时走了去。”他回看自己当自由工作者5年来,没停过不断做,做的工作坊都有点意义,但对其他人来说原来这些努力都不计,他说真的很灰心。“生活状态不好,影响到情绪也不好,会消极,打定输数,自己否定自己。”
第二次拐弯:当展览助理数人头 应征电话客服员
摄影相关工作这条路走不通,他唯有再拐弯,走上和摄影无关的路。经朋友介绍下,他当了次短期兼职展览助理,在展板旁行行企企,计算有多少人入场,幸好负责人很尊重他,和他聊了很多艺术的事,他自己也主动和入场人士聊天。但做这份工前他也有挣扎,“毕竟我都是个教职员,撞到朋友不知会否很尴尬。”后来和朋友谈起,才发现很多行内很受注目、拿很多奖的艺术家,也想过做那些兼职。他这才发现艺术界难以维生的情况很普遍,找一份工作去养活自己,也很正常,这不代表自己没有价值。
现在任何工作他都可以处之泰然,何况他不觉得那些工很差——从前在美国读大学,许多读硕士的同学,也会兼职咖啡店、清洁。去年他出版了一本摄影集,名为“If you want to quit, let’s do it tomorrow”,意思是“既然你这么犹豫,那明天再算吧!”但来到今天,这句话对他来说已变成,quit吧。但他说quit其实有另一个意思——戒掉一些东西,“我想quit了不开心的自己,转一转生活状态。”
他曾经申请做电讯公司的电话客户服务员,那时他找了很多相关的工也没回音,也对文化圈失望,想着什么都试。这次面试全程英语对答,谈了二十分钟,对方兴致勃勃地问了他很多从前在美国读书和昔日的工作,最后却说不会考虑他,反问他为何来见这份工,不是很浪费?虽然已想好要quit,但梁耀康也不禁再问多次自己这个问题,最后只能在脸书上写:“我不懂得回答这问题,也希望时代能给我答案。”
时代的答案是什么?在那让人无力的答案下,梁耀康却仍然着力引介摄影新人,详看下集:
【向下流?】欠政策港艺术难发展 摄影师:教学生艺术有意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