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头后的从来都是自己 专访摄影师梁耀康

撰文: 余思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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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咔嚓”一声,拍张照是眨眼间的事,尤其是在这数码化年代,拿起手机人人都是摄影师。对于我们,拍照可能是记录生活中有趣的事物,但对于摄影师来说,照片背后的千言万语,又是否只有自己听得见?摄影师梁耀康最近出版了他第二本摄影集《IF YOU WANT TO QUIT, LET'S DO IT TOMORROW.》,拍下生活中零碎的记忆和情绪,亦为镜头中的陌生人写一段故事,写着写着,才发现全部故事都关于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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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欢在街上远远观察著一些独处的人,欣赏他们与空间的互动,吸引我目光的,总是从肢体动作或面容上带著半点空洞与无力感。我会尝试想像他们在那刻心里面的处境,试过同情他们,也为他们感到难过;最后,发现这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当看著他们的时候,其实一直在凝视著自己。”

跟随家人移民美国七年,2010年回流,香港的生活节奏与美国大不同令他难以适应,梁耀康直言当时负面情绪很多,拍出来的照片都有种郁郁不欢的感觉,“那时候精神状态很差,经济很差,在美国有很长一段时间失业,朋友就跟我说:‘既然情绪不好,就要身体好。’我那时觉得很矛盾,如果mind is weak便去处理mind,为何要身体好。我不断去想这句话,只去做运动,开始发现身体和情绪是互相连结的。”

后来他认识了独立艺术书志出版社Small Tune Press的创办人彭倩帼(Beatrix),二人决定把他的照片结合成集,2013年出版了他首本个人摄影集《I need to be physically healthy because my mind is weak》。照片是他个人情绪的抒发,而出版则为这些负面情绪找到了出口,“把这些负面情绪转化成一个作品,对我来说很好,可能大家(读者)都有过差不多的经历或情绪状态,可能会有共鸣,就算没有共鸣也好,至少对我来说是输出了。”

事隔三年,梁耀康第二本摄影集命名为《IF YOU WANT TO QUIT, LET'S DO IT TOMORROW.》,“其实我们随时每一日每一分钟都可以放弃现在做的的事,尤其是做创作,这个环境不是很鼓励你去继续做,但发悔气得嚟都唔好咁灰,就说Let's do it tomorrow。其实你戒,离开,或是放弃一样东西,很多时候都会犹疑。这句话其实有点讽刺,‘既然你咁犹疑,咁听日先啰!’既然难以取舍,不如多给自己一个晚上去考虑。”连放弃都要拖延,这算不算是另一种坚持?

书中是他于2013至15年间在香港生活时拍下的,拍摄时间跨越两年,彼此间亦没有同一主题,整本相集以情绪来贯穿,感觉及观察先行的摄影风格使梁耀康不像学院派出身的摄影师。“学院派很讲究Concept,概念性的摄影,很多时候一辑相是有关连的,影废墟就十年都是影废墟。初时我也是这样,但感觉太累,要放很多心力经营一个主题,有时候会离开了感性的状态,因为这张相和上一张相要有规模上的配合,所以后来就放弃了这个方法,只要是我觉得感动的东西就拍下来。”有一阵子,他特别喜欢光线,照在屋内的光线,落在野花上的光,都吸引了他的目光。镜头捕捉的感觉,亦是他自身情绪的对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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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决定出版这本书的时候,也是以感觉先行去排版,出版人Beatrix亦鼓励他写下自己的想法,对照片的想像和解读,便出现了书中一个个对于陌生人的想像故事。书的第一页是一名男子在下雨天,穿着雨衣背对镜头的照片,梁耀康说:“内有一段文字是形容这个人的,其实那天天气很差,差到担遮都会淋湿,但这个人偏偏这时在钓鱼,其实这种天气都很难钓,到底他在做什么?可能是我自己一厢情愿,但我会想,他们是不是有点想不开?到最后我觉得这个人是我自己。我好像去同情他们,尝试去了解他们,但到最后其实最想不开的,原来是我自己。”

“那天,密云,刮著风,还下著微雨,就是撑伞也必定会被弄湿的坏天气。他穿著雨衣,把鱼竿固定好,便站在往后的大石,一直等待。附近是做海鲜生意的避风港,但是他绝对不像一个渔夫;因为,他根本就不介意有多少渔获,好像只想一个人看著海,想著些事情,或尝试不想著某些事情。”
鲤鱼门,2014年3月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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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隔几个月,就会见到这个男人,通常都是自己一个人来,然后花很长时间打扫这间空屋,扫清地上的树叶,把庭院的物件安排妥当。完工后,他会坐在那个位置,抽几根烟,沉思一会,便离开。他的忧郁让我好奇,究竟他与这所空房子有何关系呢?”
我家的窗外,2013年2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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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人资料】

梁耀康,生于香港,曾留学美国七年,毕业于美国西北太平洋艺术学院,主修媒体艺术,现为摄影教育工作者及自由摄影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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