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顾者】儿智障妻不良于行 七旬父独力照顾四代人:不舍得放弃
七十年代初,无线曾播放一出外国电视剧《杏林双杰》,当时陈爸爸很喜欢男主角Dr. Gannon(加能医生)。当儿子出生后,更把他的名字改为加能。
然而,现实中加能没有成为医生,他更患上了严重智障,38年来多次出入医院。
陈爸爸退休后除照顾儿子,太太早年因脚患不良于行,同时亦要照顾孙女及年老的妈妈——陈爸爸成为了照顾家庭的轴心。可是,陈爸爸已年届70岁,身体逐渐出现毛病,当他难以支撑的时候,又有谁可以帮忙呢?“我会用尽最后一口气,去支持住整个家。”
摄影:高仲明
这天陈爸爸身穿鲜蓝色外套,配衬卡其色长裤,看起来状甚醒神;但他甫坐下来,随即看到他双眼布满红丝,眼袋鼓鼓隆起。“因为很多晚都失眠,眼睛很干,WhatsApp那些都很难看到。”陈爸爸即使甚为疲累,但思路仍然清晰,说话语调温和有力。
一个人照顾四代人
70岁的陈爸爸是退休邮差,但十年前离开工作岗位后,他照顾家人的时间比以往的工时更长——每天早上六时起床,就要送孙女上幼稚园,然后到残疾人士宿舍探望儿子加能,一起吃个橙或火龙果后,就独个儿回家查看太太及妈妈的覆诊纸。“每日不是陪这个就陪那个,有时就自己都要覆诊。”下午四时半,陈爸爸就接孙女放学回家,接着煮饭做家务,待孙女上床睡觉后,才有自己的休息时间。
陈爸爸共有三个子女,加能是𡥧子,哥哥姐姐从小也十分疼钖加能。可是,他们既然得知爸爸要照顾弟弟,为何又要将孙女交给父亲照顾呢?陈爸爸垂下头来说:“(大儿子)也有自己的难处。我体谅的,他并非不负责任,不是这样的。”
家人的难处,陈爸爸全都往身上扛——由一个人照顾四代人,他从来没有过任何怨言。陈爸爸星期一至五主要照顾孙女及太太外,每周有两天会回华富邨的旧居探望妈妈。有时他的兄弟姐妹回来食饭,但买菜、煮饭、洗碗,全都由他一手包辨。“平时都是我探妈妈多,没有所谓吧,不会计较这么多,最紧要一家人食饭开开心心。”
他应该死了六七次。
陪儿子游十个钟巴士河 司机:“我收工啦,你仲未收工?”
每逢周末,当大儿子接走孙女后,陈爸爸就到院舍接加能回家,开始连续两天的贴身照顾。加能喜欢看车子,这天他在轮椅上看著车子驶过,不时挥动毛巾。“这个动作意思是他很开心。”
加能患有先天性智障,自出世起就出入医院。三岁的时候,更因为肺炎、抽筋等疾病留院多时。“他应该死了六七次。”当时医生跟陈爸爸说。眼看儿子长年受着疾病折磨,陈爸爸极为心痛,希望尽自己所能满足儿子的愿望。“阿加(加能之别名)特别喜欢搭巴士、看巴士,我们放假在弥敦道饮完茶后,就会坐巴士去马鞍山或者粉岭,坐到总站去个厕所转车,然后再回家。”
整天下来,陈爸爸与加能坐了八、九个小时巴士,有次他在途中累得睡着了。“突然感觉到有人拍我膊头,个司机同我讲:‘我收工啦,你仲未收工?’。”陈爸爸当时笑着摇头回应。
儿子身体日渐转差
照顾家人的工作没有“收工”甚或“退休”的一天,即使陈爸爸每天累得双眼发红,第二天早上仍要为着各人的需要奔走。哪么你自己的休息时间呢?“我?凑完孙女上学去食饭,都算是能够休息一会。”每个月,陈爸爸均会带着加能与老朋友聚会,打麻雀、唱卡啦OK,他看到儿子玩得开心,心情也轻松了不少。然而,当加能在院舍居住时,陈爸爸的“消遣”,只是那个多小时的午饭时间。“有时安慰自己的方法系食多一点,但现在都担心自己身体,不敢吃太多了。”
年多前,陈爸爸发现排便出现困难,晚上需要小便三四次,教他整晚无法入睡。他说,以往年青有力,还有觉得加能有机会痊愈,那时即使常常入院,他依然能冷静应对。“这一两年知道自己年纪大,情绪就好差,容易烦燥。”
陈爸爸的焦燥源于担心自己的身体外,同时亦发现加能的身体也逐渐出现毛病。访问前一天,陈爸爸早上七时接到院舍的来电,通知他说儿子发烧。“现在每次看到院舍的电话号码,血压就自然升。因为打来不是说阿加跌倒,就是发烧要入院。”
由于加能患有斜视,以为不同颜色的阶砖是楼梯,常常导致他失平衡跌倒。现时除了眼疾、牙患,陈爸爸发现加能的小便有血,但至今仍未找到原因。“他现在成日拍着肚子,又讲不到,看了医生未查到是甚么事。”陈爸爸深明加能的病情难以好转,他仍希望尽力医治。“今个星期都入了两次医院,除非医到没得医,否则一定要看到完为止。”
自己生出来的,几多个都要负责;老婆是自己选择的;怎样都要负责任,阿妈更不用说。
“只要有最后一啖气 我都要照顾他们。”
自儿子出生至今,陈先生足足奔波了大半辈子,退休后仍要照顾母亲、孙女及不良于行的太太,照顾的工作如同积木,往陈爸爸的肩上愈叠愈高,但他从没有一刻想过抽身。“自己生出来的,几多个都要负责;老婆是自己选择的;怎样都要负责任,阿妈更不用说——只要有最后一啖气,我都要照顾他们。”陈爸爸坚定地说。
即使陈爸爸愿意扛着沉沉的责任向前行,但他仍逃避不过现实——或许他会比儿子,甚至太太先行离世。“我不敢想,好惊,他比我长命真的很惨,但唯有交给仔女照顾,否则可以怎么办?幸好阿加有宿舍,只盼望其他仔女定时带他去饮茶、看看巴士,这就足够了。”
访谈下来,陈爸爸甚少谈及“我”,大多是“阿加”、太太或母亲,连带他的愿望也关连着整家人。“我都70岁,还有甚么愿望,只想自己健康看着阿加,大家过时过节一起开开心心心食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