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风山竹】难民、外佣自发灾后扫街:我居于香港,也想付出一点

撰文: 李慧筠
出版:更新:

十号飓风“山竹”来袭,网上好人好事满天飞,其中少数族裔和难民在不同地区的清洁行动也摄进了网民的眼球,但发起人及寻求庇护者Ahmed(化名)说:“我从没预计别人赞好,只是看见整洁的香港变得凌乱,我想为做些事,帮帮清洁工,便去做了。”
今天20几个寻求庇护者和停课的少数族裔学生延续昨日的清理行动,在土瓜湾海心公园扫走落叶、臭水,公园保安和清洁姐姐大赞:“唔该哂,好彩有你哋!”
(摄影:高仲明)

对发起清洁的Ahmed 来说,社区和邻里应是互助、谦逊和令人有安全感的。

发起清洁尖沙咀街道的寻求庇护者

20多个义工分别是基督教励行会和香港明爱招募而来的,清晨七点半,他们带著手套和垃圾袋,跟清洁工一起扫落叶。土瓜湾海心公园近海,海水卷来了发泡胶碎和垃圾,开始发臭,但众人只是戴上口罩,快快手手清好了廿几袋垃圾,好让清洁工能走入近海的杂物仓库。

既然我没事做,不如在打风后帮忙清理社区。因为香港很美啊,很少见树塌、路堵,便很想令香港恢复原状。
寻求庇护者 Ahmed

来自中非乍得的Ahmed来港寻求庇护快两年了,山竹来袭的时候,他的足球队友频频致电他,叫他不要外出,怕他危险。“香港人虽然很忙,但对我很体贴。”他说。寻求庇护者在香港无法取得工作签证,他每天生活是去踢波和学习英语、广东话,毕竟这孤身离乡的青年只不过是20岁。“既然我没事做,不如在打风后帮忙清理社区。因为香港很美啊,很少见树塌、路堵,便很想令香港恢复原状。”

Ahmed 在尖沙咀召集了几个朋友清理街道,结果也鼓励了途人加入帮忙。

于是他和五个也是寻求庇护者的朋友走到九龙公园旁,徒手帮清洁工扫垃圾,搬走倒下的大树,也因此刮伤了手。

“我们搬树干,树干那么粗、重,我们人却很少,慢慢就有途人见状加入帮忙。我觉得只要你开始行动,香港人看到了也会行动。”Ahmed 拉拉帽子微笑。

年壮的人可以徒手拿起砖头、车轮,减轻了清洁婆婆的负担。
战后几天,邻里会互相问: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也会看顾长幼。像这般走出来清洁街道是自然而然的事。不要等政府,政府也只是一群人。找你的几个朋友一起行动,为了自己去做。
寻求庇护者 Ahmed

内战后家乡邻里会互相照顾

Ahmed开初有点不苛言笑,有点害羞。他独自来香港,只因家乡有内战,更多的他无法言说,眼神蕴酿著深遂的激动。“战后几天,”他顿一顿说:“邻里也会互相问:你还好吗?需要帮忙吗?也会看顾长幼。像这般走出来清洁街道是自然而然的事。”

“不要等政府,政府也只是一群人。找你的几个朋友一起行动,为了自己去做。”他说。

海水卷来了垃圾,他们说,就去清吧!这是他们家乡很自然而然的事。

生活艰难 在标签中只能做好自己

对于一些人和媒体的歧视和标签,Ahmed选择不去理会。但他也明白,被边缘化和误解的难民、少数族裔即使安守本分或对社会有所贡献,公众也不会太知道。“因为只要有人做错了一件事,就会加深人们的印象;而我们做好事,份属正常。人不完美,总会犯错,但也不应因此概括,来自同样种族的人都是坏人。”他说。

我不否认我生活得艰难,但我不会说自己不喜欢香港,它那么美。
寻求庇护者 Ahmed

当初Ahmed 没能选择他前往逃难的国家,来到香港也曾面对文化冲击,尤其在平民地区深水埗,和邻里言语不通,为了生存,他努力学广东话,今天已可以在香港电台非洲人的节目中以广东话声演了。

“我不否认我生活得艰难,但我不会说自己不喜欢香港,它那么美。我不想去抱怨政府给予难民太少机会,我只相信,歧视是源自人们不认识你,那么我就做好自己。”他说。“纵然我不是市民,但也居于香港,感觉自己慢慢融入这城市,会想对这里付出一点。”

以下是台风过后,难民和少数族裔自发清理街道的留影。(照片来源:Centre for Refugees、Magar Tilak Somai)

+4

外佣:“不要预期社区会突然回复正常”

外佣Lovelyn拉开黑色垃圾袋,让朋友把落叶扫入袋中。“下午我还要回去工作,今天我可是换了例假帮忙呢。”她家住薄扶林,昨天和雇主一家和街坊一起清理马路。雇主鼓励她做义工,至今已七年。

Lovelyn在香港做外佣有20年,做义工则有七年了,今天还特意穿了义工机构Hands On的衣服。
难道你还预期社区会在风后立即回复正常吗?不要站在原地等待呀。
外佣 Lovelyn

从小,Lovelyn在家乡菲律宾就面对不同天灾,今次吕宋也遭山竹破坏。她一家试过在水浸时一无所有,所以知悉大自然来袭时只能靠人们互相支持,像年壮的外出复修房屋,老人则留在避难营照顾小孩和煮食。

她说:“难道你还预期社区会在风后立即回复正常吗?不要站在原地等待呀。”

“垃圾太多,清洁工却很年老。”Usama说。
今天是假期,我便清理自己的家。街道、公园也是家呀,你不应任由它脏乱。
巴基斯坦裔学生 Usama

“垃圾太多,清洁工却年老”

印度女生Jasu和巴基斯坦男生Usama是好友,他们既是香港学生,两人也是少数族裔的家族第三代。今天停课,Usama便外出帮忙,“今天是假期,我便清理自己的家。街道、公园也是家呀,你不应任由它脏乱。”他看著清洁工说,“垃圾太多,清洁工却很年老,怎清得完?”

Jasu和Usama都是香港学生,他们最理想的香港社会,就是少数族裔不再被称为少数。“我们也是香港人呀。”

的确,海心公园只有三个老工人,其中一个还肚疴、正生病。他们和讲英文的少数族裔们虽然语言不通,却很快就一起合作,之后笑逐颜开地跟青年们说Thank you。

Usama觉得灾后一天应该要有假期的,他昨天从屯门去天水围上班,足足转了三次车。“大家可以一起清理街道,令清洁工不致太辛苦。加上交通挤塞,员工勉强上班会很不满政府和工作,城市便充斥没有动力的人。”

因为在斯里兰卡遭受政治迫害,Mary逃至香港寻求庇护已届11年。
我很高兴看到他人like and share,不过从我在港出生至今20年,看见太多歧视,到现在还会有老一辈称我们为阿差。”
印度裔学生 Jasu

“我们当香港是家,就像其他人一样”

“我们当香港是家,就像其他人一样。”Jasu说,她拿著扫把,眼里却带一袭愁绪,昨天人人赞好网络媒体的少数族裔和难民救社区的照片,但她希望大众看到的不只是一个Facebook status,更要看见少数族裔面对的歧视,“我很高兴看到他人like and share,不过从我在港出生至今20年,看见太多歧视,到现在还会有老一辈称我们为阿差。”又如难民的困境,“香港物价高,当支援不够,部分人或会牵扯入毒品或其他。”

一百个人走上堵塞的路前,只要有一个人落手移开阻碍物,路就会变得更易走。
印度裔学生 Jasu
少数族裔学生和清洁工姐姐合照。

虽然情况慢慢改善,但她会说生活上仍有很多误解,这些话伤透了她。“当别人说:不,你不是香港人,你是ethnic minorities(少数族裔)的时候。”

Jasu很想人们不只看到相片和报导后只说一句:“喔,他们在清洁!”

她说:“希望他们知道我们也做了很多。”像她五年来一直参与明爱青少年义工服务,也曾参与2014年的雨伞运动,相信香港人在政治民生应有更多选择:“香港人在意的,我也在意啊!”

访问过后,清洁姐姐请他们帮忙推走垃圾车,Jasu和Usama喊出广东话:可以、可以!不论是灾后清理、根除少数族裔及难民遭受的歧视、任何的社会运动及改变,或如Jasu所说:“一百个人走上堵塞的路前,只要有一个人落手移开阻碍物,路就会变得更易走。”

不消半个钟,他们便清出20几袋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