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男到京都老人院帮长者冲凉擦大便:日本应对老化快香港30年

撰文: 谢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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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人去日本,无非吃喝玩乐,贪图那边的文明先进、洁净市容、美食美景。但两年前,香港有个男生跑到京都读硕士,为了研究日本的长者福利政策,后来更索性到老人院打工,以时薪约$60港元的报酬,为这个古都的老人家,喂食冲凉擦大便。
院舍的老人家,很喜欢这位身高188cm的香港男生,会叫他Shin-san。岑启灏(Matthew)这两年的体验是:“日本应对老化,快香港30年!”

今年29岁的岑启灏(Matthew),揹著个四、五公斤重的背囊来受访,原来他带了多本有关日本学习照顾技巧和认知障碍症的的书,想在访问中分享。他的确有许多话要说。在京都读硕士这两年,他亲身认识日本的老人福利政策,深感许多都值得香港取经,也为香港的后知后觉而焦急。
 
“未来10至20年是最关键的。若说香港将会每三个人有一个是长者,(这个情况)恐怖吗?不。令人忧虑的是,社区有没有足够配套、认知去面对这件事?”Matthew说。

由动漫男到服务社区
 
Matthew本来只是个普通大学生,由副学士升上城大的应用社会学系读国际研究,因为妈妈是小儿麻痺症患者,令他特别留意弱势社群的事情。他热爱日本文化,喜欢听大冢爱、Mr. Children还有看动漫,为了想看日剧不用看字幕而学日文,最后考获N1日本语能力试资格(N5为最低级别)。2012年大学毕业后,进了一间日本电子贸易公司做市场销售,稳定的收入、日式企业的优厚福利,本来可以风平浪静过一生,但两、三年后他为自己的人生节外生枝:“想改变,想谂吓自己仲可以做咩嘢。”
 
朋友介绍Matthew参加网民发动的“平等分享行动”,他开始在自己成长的大埔区,与执纸皮、做清洁工的老人接触,有时听他们说话、有时买饭盒和他们一起吃。“接触到屋企附近的老人家,才发觉原来社区有咁大需要。住咗廿几年,一直冇咁强烈嘅感觉。”
 
然后,他开始认真起来:“我可以为社区做什么?”

Matthew两年前到京都读硕士,研究日本的老人政策,还亲身跑到老人院打工,体验“日式”护老方法。(吴钟坤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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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本教授闻香港长者执纸皮感惊讶
 
再之后,他遇上了2014年的雨伞运动。“无力感好重。想做啲嘢,但可以做乜?我识日文,有咩可以做?”他回到学校,找副学士的日语系教授倾诉,被一言惊醒:“日本的长者福利发展了多年,做得好好,你会不会考虑去取经?”吓,去日本读呢啲?Matthew最初很疑惑,做了许多资料搜集后,决定放手一搏,赴日攻读冷门的长者福利政策:“许多人知道日本(长者福利)好,但研究或报道都不深入,正因不会日文和对这题目没兴趣,没深入研究。”
 
拿著奖学金与积蓄,他在日本的第一年居于长野,读语言预备课程,兼不时坐夜巴到京都,两边走去找大学。在日本,硕士课程要跟教授做研究,Matthew上网用高龄者、福利、社会孤独和Active life来搜寻,试过几次面试,最终获立命馆大学的小川荣二教授取录。“他聚焦日本研究,又对亚洲有兴趣。好多人以为香港有钱,但跟他说香港老人要执纸皮、老人院会推老人家出露台冲凉,他好shocked(惊讶)。”
 

跟日本教授说香港老人要执纸皮、老人院会推老人家出露台冲凉,他好shocked(惊讶)。
岑启灏

震惊之后,专门研究社会孤立的小川教授,道出有意思的看法:“他说,其实日本都发生过这些事,不过是在30年前。他想不到今天的香港仍有这些事。也许是香港没有年金(退休金)、国民保险和长期照顾金这些机制所致。”
 
就这样,2016年的4月,Matthew开始在京都研读长者福祉(日本称之“福祉”,是关乎老人的整个生活状态,而不局限于福利制度)。两个月后,小川教授更介绍他到京都一间特别养护老人院(特别养护老人ホーム)做照护员,亲身体验日本的护老工作。

日本于2000年推出“介护保险制度”,承担安老服务的需要。其安老服务评审机制,分为“要支援”及“要介护”(护理)两类,较轻度的“要支援”分1-2级、较严重的“要介护”分1-5级,数字愈细、需要护理的程度愈高。“特别养护老人院”属于要介护的3级或以上,入居条件是长者有中高度至严重问题,如中度至严重认知障碍症、全卧床、无法自理等。

日本现时全国人口有1.2亿,65岁以上老年人口达3,400万。轮候这类安老院舍服务约50多万人,平均轮候时间为半年至两年不等。

香港与日本同样面对20年后老化人口达三分一的情况。Matthew认为香港安老政策发展较日本迟,其时或已赶不及应对。(吴钟坤摄)

替老人冲凉 体验日系护理
 
日本的“照护员”相等于香港安老院舍的保健员(HW),清洁、冲凉、喂食、扶抱、做记录、开会通统都要兼顾。以188cm身高成为全院舍最高男生的Matthew,第一天上班已遇到大事件:因身材高大,他被安排协助长者洗澡,婆婆在厕所内突然失禁,“我带著手套,呆了看著她的粪便流出来。”同事知道他是新手,也没勉强他,快手又抺又冲的处理了。但过程中,他看到“日系”护理的美善:“他们不会让老人知道自己失禁,讲‘你做乜又濑?’这类说话,只会拉她入洗手间,边冲洗边谈天,说‘你今日精神好好啊’,让老人家不会难受。”
 
看见老人家洗澡后很开心,干净舒服的样子,让爱洁净的Matthew克服心理障碍:“熟习了,便较想像中易接受。就是因为污糟才要洗,洗完咪干净啰。”

上门照顾:日本老人住得比香港好
 
在老人院打工期间,Matthew也另有一份兼职做上门的社区照顾员(home helper),这亦是介护保险制度下的服务,老人与伤残人士都可以申请。Matthew会上门替老人打扫、煮饭、洗澡、扶抱落床,有时又会替老人推轮椅外出购物甚至看表演。申请者会自费一至三成,平均每小时收费港币$60左右。上门服务让他见尽不同的日本老人生活环境,“当然比香港好。日本已发展老人福利近30年,自2000年有介护保险制度便更好。”

Matthew说,香港现况接近日本在上世纪90年代所经历的,“香港现在的老年人口比例约16%,即是日本90年代的比率。”香港当下的医疗与科技进步许多,当然难以用日本90年代的情况来比较,他更关心的是看待老人问题的观念:“老人可以制造商机、可以是社区的动力——这些前卫的观念,日本花了30年才建立起来。当20年后,香港与日本的老人比例都接近三成,我们如何追回别人的30年?”

Matthew的焦急不无道理。究竟在日本的经历,让他学到什么?他又如何将所学带入香港社区,为本地老人做一点事?详看下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