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喺香港讲广东话.五】李婉薇:可否把粤语还给文学?
从香港的欧文杰与新加坡的英培安两个故事,可见一个地方的政策对该地语言环境的影响,而这些影响也表现于创作者的思考与作品。而身处学院长期从事粤语相关研究的学者,对香港的粤语现况又有何看法?
《清末民初的粤语书写》原本是文学研究学者李婉薇的博士论文,于2011年在香港出版,并在去年再版。她没料到一本学术著作竟然如此受读者欢迎,原来这几年确有不少读者关心粤语乃至粤语书写的问题。
摄:高仲明
(此为“喺香港讲广东话”系列之五)
她是在北京大学完成这篇博士论文的。当年离港读书,是因为香港令她感到孤单。她热爱文学,大学毕业后到报社任职编辑,深夜乘公司接驳车到铜锣湾再步行至车站乘车回家,经过仍在营业的报档,一看,只见全是色情杂志——她理解的,这是深夜了,但白天的报档,也没有她很渴望阅读的深度文学、文化专题刊物。一方面,香港的文化状况令她感到孤单,另一方面,她确是很喜欢北大中文系一班从事文学研究的教授的学术传统。她决定到北京作学术研究。
学系里,是来自五湖四海的同学,他们的母语,是难以用汉字书写,书写传统也较为薄弱的方言,同学都很好奇她为什么能够非常自如地“我手写我口”——为什么粤语可以写下来?她倒是奇怪其他同学的方言为什么无法书写?书写粤语,对香港人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一件事,几乎与生俱来就做得到。她第一次觉得,这是一件特别的事,到底粤语为何能够书写?而粤语书写的源头又在哪里?
千里迢迢赴京求学,最后论文题目却是研究粤语,她常常想起离她千里远的香港。
翻查历史文献,她梳理出粤语书写的源头是明末的流行读物“木鱼书”,这是广东一种说唱文艺的风俗,木鱼书刊载的多是南音、龙舟等民间说唱;而来到清末民初,粤语书写则是随着印刷刊物的盛行,成为革命党人迅速传播革命思想的工具,同时,时人为传播文化思想而提倡母语教学,如康有为的学生陈子褒就把粤语写入教科书。这个时期留下了不少粤语书写的作品,如胡适在1935年从广西北返的船上写了一首粤语诗《黄花岗》:“黄花岗上自由神,手揸火把照乜人?咪话火把唔够猛,睇佢吓倒大将军。”而戴望舒也曾在日治时期于香港写下“广东俗语图解”,引经据典梳理广东俗语的来源和意义。
她渐渐明白我们现在看似理所当然地以粤语我手写我口,其实是和粤语书写及印刷出版的传统关系密切;同时,粤语书面化的过程为何会被知识份子重视,这又与政治发展——思想传播的关系非常密切。近年,粤语多次因为不同政治文化议题而受到大众关注,不少与粤语有关的书籍大卖,全民讨论粤语的同时,也有不少人渴望深入了解粤语,就连她的《清末民初的粤语书写》——她认为是一本又厚又严肃的作品都卖至再版,令她始料不及。只是,她以粤语研究者的身份,非常希望粤语书写可以去政治化。“政治化有时候是我想走出来的,即是会不会有更多艺术本位的思考呢?不是说政治要你谂你就谂,政治唔谂就唔谂,可否把粤语还给文学?”“(粤语书写)很多不同的发展也似乎跟政治很有关系,会不会和政治结合得太紧,反而发展空间小了、纯艺术的考量没有了?”
(粤语书写)很多不同的发展也似乎跟政治很有关系,会不会和政治结合得太紧,反而发展空间小了、纯艺术的考量没有了?
上文节录自第101期《香港01》周报(2018年3月5日)《喺香港讲广东话》。
李婉薇以外,还有他们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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