㓥房租管|寮屋租户厨厕合一 叹从未受法例保障:政府忽视我哋
在觥筹交错旳鲤鱼门海鲜街,不远处是一间又一间寮屋无序地互相倚靠,王太(化名)一家四口栖身其中。沿著微光,走过空荡的水泥墙与回廊,六个独立电表相连,宛如陷入深不见底的迷宫。在石阶拾级而上,木门吱吱作响打开,这个寮屋“上层”单位,就是王太的家。
㓥房租管实施逾一年,但寮屋内的㓥房一直不受法例规管,租金相宜的代价,是业主不会白纸黑字签订租约,仅靠口头承诺。轮候公屋多年未见“上楼”曙光,王太在煎熬中渡过,“政府忽视咗我哋。”
(“㓥房租管实施一周年”系列之一)
鲤鱼门的寮屋区内,左邻右里来自五湖四海,有单身汉、两口子,像王太般的一家四口算罕见。他们在这间竂屋已住了七年,最初在“地底层”,“得一个猫窗,一个抽气扇。”她形容环境如地牢:
一入去就黑妈妈,但就凉浸浸嘅,一年四季都好凉嘅,可以唔使开冷气都得,但就好焗,系密封嘅。
后来有租客退住,他们“更上一层楼”,迁至楼上的㓥房单位,面积一样,但换来一扇大窗口,屋内终于有阳光映照。窗外是大街,与百余呎的“纳米盘”私楼遥望,同一天空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弃置木板拼凑成床 衣物堆叠床上
王太常从床边攀出窗外,有一片低矮的石屎平顶可以晾衫,“但一打开窗就有好多乌蝇飞入嚟。”百呎㓥房住四个人,放了两张床已几近占据全屋近半位置。他们最初搬来时,“家徒四壁”是最贴切的形容词,只好以邻居弃置的木板为床,加上他人捐赠的雪柜等家电,勉强拼凑成家。家中没空间放置衣柜,各人衣物一件起、两件止,整齐堆叠在床尾胶箱。
鼠患严重 大被同眠
七年过去,再恶劣的生活环境亦习以为常。邻近食肆多,老鼠经常出没,“其实无处不在,喺门口咬烂度门爬入嚟,有时开吓个窗,又喺个窗爬入嚟,厨房抽气扇又可以走入嚟。”大鼠半夜来访,只得被迫同眠:
已经夜晚熄晒灯瞓觉喇,开返灯后又唔知捐左去边喇㖞。无办法喇,就由得佢喇,因为唔想半夜再系度摷,影响隔离啲人休息。
鲤鱼门临海,每逢风季常遇水淹,水深可至大腿,虽然没波及二楼,但出入需涉水而行。超强台风“山竹”袭港,王太一家赶到附近的临时庇护中心暂避,“去过一次,之前都唔无去,觉得(其他台风)唔系咁犀利,宁愿留喺度瞓。”风雨呼啸,敲打铁皮屋顶,“都好惊佢会吹走。”回南天墙身发霉,又是季节性烦恼。
人有三急 只得男女共用踎厕
地方太细,人有三急,他们一家人需要跑到下层解决。两个男女共用的踎厕,散发陈年恶臭,地面尿迹也沉积斑驳。清早返工返学前“最繁忙”,他们宁愿前往附近体育馆如厕,节省时间。
花洒下是灶头
家中简陋的浴室与厨房“二合一”,头顶是花洒,眼下是炉灶,冲凉要小心翼翼,避免沾湿柴米油盐。两个儿子及老公归家前,王太会提早准备煮饭,“一系等佢地冲完晒凉、等佢地搞掂晒喇,我就先入去煮饭。”
打开小折台就是一日三餐,四人挤在角落起筷。蕃茄炒蛋、瘦肉炒瓜,虽然粗茶淡饭,但平淡是福。
间唔中都会加𩠌、肉都有食嘅,因为阿仔都发育时期,但主要食菜同瓜为主,因为菜平呀嘛,平过肉好多,啲排骨都几十蚊斤,唔敢谂㗎 。”发
跨区步行买𩠌 只为守住荷包
百物腾贵,王太每隔数天拖著“车仔”,由鲤鱼门步行至观塘买𩠌,来回合共一个半小时,“平好多㗎。”别人眼里是壮举,她不以为然: “我都惯咗喇,一条大直路,经过蓝田去到嘅,坐车来回就10蚊。”少数怕长计,需要守住荷包:“一次过买多啲,如果一日悭到十蚊、八蚊,咁一个礼拜都悭到几十蚊。”老公是地盘杂工,月入约1.5万元,但开工不稳,疫情高峰时更是手停口停,“都系近一两个月先好返少少。”
生活艰难,两个儿子却从不呻苦:“佢哋都好生性,知道父母系咩环境,无返嚟怨。”睡在上格床的二仔正值发育时期,王太看著心痛:“阿仔训上舖好辛苦,佢训喺度坐唔到起身,系慢慢褪先落到嚟。”“都谂住要走㗎喇,想揾间楼底高啲嘅,”但搬家费用不菲,同区也难觅同价单位,只能作罢。
其实我哋住㓥房都系大同小异,都系差唔多,唔会好得去边,除非租8、9千,1万元度,咁就好好多。但负担唔到,因为一个月先揾得𠮶万几蚊,你交租都去左一万,你留返嚟点样生活?阿仔又要读书。
地产舖或租屋网站,鲜见寮屋租盘,王太说若非有人介绍,也没门路。但租金相宜,也有代价。无签租约、仅靠口头承诺,“都担心喺度住,会唔知几时加我哋租。”
去年实施的㓥房租务管制,确立租客优先续租权,租约期内加租上限会“封顶”。不过租管不设追溯期,寮屋及村屋等亦不包括其中。当局曾解画,相关建筑物不受获批准的建筑图则所涵盖,不可能划定“单位”的界线,遂无法确定租赁处所是否属分间单位。
面对官员的说法,王太如是说:“觉得政府忽视咗我哋 (寮屋居民)。”
统计处最新数据显示,全港现时约有10.7万个㓥房,较五年前增近17%,约有21.4万人栖身其中。不过,官方未有具体统计寮屋㓥房分类,但根据《长远房屋策略》 2022年周年进度报告所见,当局推算全港有2.37万户居于临时构筑物,例如木屋、寮屋和天台屋等,但寮屋㓥房户实际人数则不得而知。
日子再难挨,她说从没申请综援念头,一家人深信可自力更生:“你不如留返畀无劳动能力人,啲老人家真系好有需要,留畀𠮶啲人申请。”但到夜深人静时,王太也会辗转反侧,因为轮候公屋已八年,早前向房屋署查问进度时,轮候册前尚余近5000人,“我自己心谂,咁都唔会话仲要等好耐,都好快㗎喇,点知今年1月再问,条队原来无郁过。”上楼改善生活的美梦连番落空,她略带唏嘘:“觉得人生无希望啊,差唔多八年喇,我仲可以等几耐?”
如果你问我,听日有公屋畀我上,其实我唔会要求要去啲新嘅,或者去啲位置靓嘅,你有间公屋畀我,系大过呢度嘅,我都会走㗎喇,都会搬㗎喇。
王太曾参观位于元朗的过渡屋,但最终未成事:“如果去到元朗,阿仔咪要5点、或4点多出门口返学,变咗佢好辛苦。”二仔下年应考文凭试,王太担心变动过大,会影响成绩,只冀“上楼”顺利,给两个儿子更好的生活环境。
附近的鲤鱼门海鲜街,逐渐走出疫情阴霾;海滨旁的堆土机轰隆轰隆,也准备向更多旅客招手。繁华背后,寮屋群内切割成多间㓥房出租,身处时代夹缝,却有一群无名人口,被遗落在“法外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