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四影像】采访六四事件 摄影师黄勤带:事件未完结

撰文: 姚尚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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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广场的日子》于2011年再版,黄勤带重新编选不少刻划去叙事化的学生特写,多年的沉淀过后,他更加关心这些年轻人的未来和当中学运氛围。(林振东摄)

我这一代人,对于六四,没有记忆,只有印象。

生于八九之后,对六四的印象是二手的零碎片段:《坦克人》、吾尔开希、六四晚会、人民不会忘记,以及从新闻听过,一些耳熟但不能详的名字。

翻开黄勤带《1989广场的日子》,顿时片段有了影像,学生有了面孔。八九年五月,六四学生发起大绝食,当时任职《文汇报》记者的黄勤带,决定请假到北京拍摄。文汇报是当时少有在北京设有驻京记者的香港新闻机构,有同事采访,黄勤带不需要紧追学生领袖国家领导,他镜头下,是一个个历史上无名无姓的年青学子。

黄勤带刻意不拍学生领袖。“主角不是他们,主角是学生。”整本摄影集唯一一张吾尔开希的照片,也是偶然拍下。当时吾尔开希代表学生走入人民大会堂交涉,拿着大声公跟学生汇报情况。他脚下坐满军警,背后又是更多的公安,正在与镜头后面天安门广场上一整排学生对峙。黄勤带恰巧坐在学生群之中,冥冥之中吾尔开希就走到他面前,他拿着标准镜,快门三四下,就留下了这张有名的照片。

由外地来声援的学生在广场扎营静坐,在这种青年人聚集的地方,创意百花齐放。广场上,中央美术学院学生现场创作,海报、标语填满了天安门广场。“新闻要自由”、“自由引导人民、胜利属于人民”、“社会最不安定的因素是贪官污吏”,当时年青人的乐观和傍偟都被黄勤带一一保存下来。理想——无助——失望——清场,华人学生运动似乎命运相同,收场惨淡,尤其在雨伞运动后观看六四的影像,抑郁不愤更加鲜明。

“如果计得那么准,知道赛果才去做,枉作年青人吧。”

“成本、后果、风险管理是成年人的概念,青年人本来就是靠直觉。”

当保守和计算成为主流,是整个年青族群老化的象征。我问黄勤带怎样看雨伞运动,他说:“我并不觉得占中失败。很少事是一次就马到功成,社会进程需要累积。没有第一次,就没有成果。”

相中一个个眼神坚定的青年人,一幅幅写着民主和自由的白布,被封锁在审查的噤声沉默,是新一代不曾复见的中国。全世界华人曾对学运满怀希望,没有人预视到最后恪印在脑袋里的影像,是一辆坦克和一个学生。“本身是小事一桩,全球哪个国家未试过学生示威,又不是动乱,学生只是静坐,最多还不是把天安门广场弄脏了点。”

六四十周年,他重返旧地,拍摄《北京恋曲》。靠着天安门母亲的死者名单,他在公墓拍了十多个六四死者的墓碑。穿梭墓碑之间,他寻找八九年去世的,看看出生年份,再核对一下死者名单,从身份背景、中枪地点找出六四的死者。他说多年后为他们留下了一个证明,是一个记者的职责。那张墓碑的照片,跟其余五张十周年的影像,被放在摄影书开头,作为一个引子。

合上摄影书,会发现书脊包了白纱,黄勤带说这是回应白布带这个主题。学运物质简陋,有什么就用什么,白布、书法意外地成为抗争的标志,也成为相中最常出现的元素。白布也是中国人示丧的俗例。

还有一点,包了白纱的书,像是未完成的样版。“代表事件未完成。”

“就看日后能否完满结束。”

01影像得到黄勤带老师同意,刊登《1989广场的日子》多张照片,特此鸣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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