哲学家访谈:对话罗尔斯
在香港雨伞运动期间,罗尔斯提出的公民抗命论证,更几乎是参与运动人士必读之作。然而,除了罗尔斯的政治理论,他的心路历程、个人形象如何?他对哲学有甚么看法?
拜现代科技所赐,很多现代哲学家,都会在YouTube与大众现身说法,甚至公开辩论,由此大大拉近了我们与他们的距离。然而,有些哲学家的形象仍然颇为神秘。罗尔斯(John Rawls)就是其中之一。罗尔斯的名字绝不陌生。他的社会正义理论,已是现代政治哲学的经典论著。在香港雨伞运动期间,罗尔斯提出的公民抗命论证,更几乎是参与运动人士必读之作。然而,除了罗尔斯的政治理论,他的心路历程、个人形象如何?他对哲学有甚么看法?这些问题并不易答,因为关于他个人生活的资料欠奉。众所周知,罗尔斯名气虽响,但作风却甚为低调,既不愿出席公开场合,也拒绝接受传媒访问。虽然哈佛大学近期在YouTube上载了罗尔斯政治哲学的讲课录音(1),但我们只是知道他讲课情况,对他个人想法仍然不大了解。
虽然如此,但要了解罗尔斯的个人想法也不是无从入手。如果大家仔细搜查,不难发现,现存有两至三篇罗尔斯的访谈纪录。(2)这些纪录颇为特别,因为都是当时与他有关的学生或旧生所做的访问。从这些历史纪录,或者可以为我们勾勒罗尔斯鲜为人知的一面。由于篇幅有限,以下笔者只介绍1991年罗尔斯在《哈佛大学哲学论评》(The Harvard Review of Philosophy)之访谈。(3)
整个访谈内容可分为四部份。第一部份关于罗尔斯早年参军、修读哲学、经济的师承。按罗尔斯的说法,他只知道参军、战争对他有一定影响;但至于是否影响到日后学习哲学,他自己也不敢断言是否有这种因果关系。不过值得注意的是,在学时期的罗尔斯已十分关心宗教问题。2010年出版罗尔斯的宗教论文,正好证明这一点。第二部份则涉及罗尔斯撰写《正义论》(A Theory of Justice)的心路历程、《正义论》的影响。他原初构想选择正义原则的程序,比现在的版本更为复杂。但经过反复思量、参考其他同事的批评,罗尔斯一再修改,才有现在较为简易版本;而罗尔斯也不打算把原初版本的稿件出版。至于《正义论》的影响,他只知该书当时已译做欧洲多国语文。意想不到的是,《正义论》在当时共产主义笼罩的东欧地区,已有颇多译本。由此足见《正义论》在独裁国家都有一定影响力。第三部份则是他如何回应其他哲学家批评。
批评可以分两类。第一类的评论都是以偏概全或误解所致,所以罗尔斯不会花时间回应。另外有一些涉及真问题的评论,罗尔斯非常重视,不过需时间反省如何回应。除非已深思熟虑,否则他很少回应其他学人的批评。访谈之时,正好就是他筹备出版重述、修正《正义论》的手稿(Justice as Fairness: A Restatement).
访谈的第四部份便涉及他对哲学的看法。当中可分为两部份。第一部份是他如何对待有志以研习哲学为终生职业的学生。罗尔斯的态度非常务实。他斩钉截铁表示,除非学生非常热爱,否则他很少鼓励学生以此为职业;甚至他会劝学生三思而行,因为哲学的出路实在有太多困难。他甚至认为,按社会标准而言,学生从事其他事业,就可能有较好收入。学习哲学真正的得着,只有自己才会明白个中真谛。他也表示,纵使哲学家的理论有多好,当前的社会也很少关注哲学。但罗尔斯强调,这一点绝不是埋怨,反而可能是好事。但至于为何可能是好事,他则没有解释。
虽然罗尔斯并不鼓励人学习哲学,但不等如他贬低哲学,反而十分重视学习哲学之价值。他认为,在每一个文明都需要有人去思考哲学问题。思考哲学问题本身固然有内在价值,但如果所谓的文明社会无人思考那些问题,能否称为文明已大有问题。哲学能改变我们对世界的看法,也理应可以令其他认真思考的人明白当中的合理性。因此罗尔斯主张,好的哲学家就应像一流的艺术家,其作品可以提升观众鉴赏艺术的能力。
那么他如何理解政治哲学呢?笔者认为,以下罗尔斯这一段说话,正好说明他的想法:“最深层次的政治讨论非常重要,如此讨论务求愈清晰愈好,使其他人都能接触得到。在这种间接方式,如果其他人认为你的理念有说服力,你或者可以改善社会。或者更现实些说,你可以避免社会变得更坏。在民主社会,政治哲学当然不会有甚么权威地位;但它可以尝试取得人类理性的权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