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志.大谷翔平|父亲教自省、恩师教谦逊 棒球人生的真二刀流

撰文: 陈旭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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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谷翔平离开效力6季的洛杉矶天使,以10年7亿美元的天价合约转会洛杉矶道奇,震惊体坛——那是一纸北美四大体育史上最高额的合约。
他是棒球史上为数不多的投打“二刀流”,而且在两个领域都有着出色表现,在2021、2023年均以全票之姿获选MLB美国联盟最有价值球员,为美国职棒史上第一人,不少美国传媒将他与“棒球之神”Babe Ruth比较,甚至有声音认为:大谷翔平就是棒球史上最伟大的球员。
若要细述大谷在棒球界的出色表现,恐怕几篇文章都说不完,然而不少人在新闻之外,都忽略他在球场内外都深受队友与球迷欢迎这一点。这不仅是因为他的球技,还有其始终谦逊有礼的形象,这一切,都要归功于大谷人生中两个重要的男人。

自今年3月以MVP身份助日本赢下世界棒球经典赛(World Baseball Classic)后,大谷翔平的名气与风头一时无两,走在日本街头,他的广告和新闻几乎充斥每一个角落。

其实在2018年刚登陆美国时,大谷翔平的表现曾让外界大失所望。球季开始前的春训,他投打两端均不堪入目:防御率27、打击率.125,《文春Online》指有美国球探说他“就像没见过真正曲球的高中生”,以及有知名棒球记者认为,大谷达不到大联盟的水平。

大谷翔平初到大联盟春训时,不济的表现遭媒体质疑其水平不足以进入大联盟。(路透社)

不过无论是大谷本人、天使队还是他的队友查奥特(Mike Trout),都没有因此而失去信心。他所做的就是像以往一样,不断通过比赛去了解自己有什么做得好、做得不好,然后一步步地去调整。

在说大谷翔平之前,要先说说铃木一朗。棒球是日本最受欢迎的运动,根据日本一般社团法人中央调查社在2020年7月的调查,棒球从1996年开始一直排在“最喜爱职业运动”第1位。在大谷翔平出现之前,铃木一朗可说是过去30年里,日本人心目中最具影响力的运动员,在同一间机构的调查中,他几乎长年霸占“我最喜爱的运动员”榜首。

大谷翔平近年的精彩表现,让他以压倒性票数成为日本民众最喜欢的运动员。第3位为铃木一朗。(中央调查社报告截图)

要特别提到铃木一朗的原因,是因为他与大谷翔平一样,都有一个热爱棒球的父亲,而且一样从小便受到其严格训练。可或许是与年代不同有关,两位父亲教育儿子的方式完全不同。

铃木一朗父亲铃木宣之采用的,是具有“昭和年代特色”的训练方式。他曾出版讲述自己与儿子故事的书,提到自一朗读小学开始,两父子每天凌晨3点半就会开始一起训练,且包含在学校受训的时间,铃木一朗每日的训练时间长达8小时。虽然铃木一朗没有被这种“英才教育”击垮,但从小到大都不断被父亲干涉生活,连选择结婚对象都遭极力反对,他长大后跟父亲关系不佳,两人更一度断绝来往。

有点讽刺的是,铃木宣之出版的该本书籍名为《溺爱,我的儿子一朗》。(网上图片)

大谷翔平的父亲大谷彻则是另一种教育风格:他是儿子效力的球队教练,也绝不优待、同样严厉,可是离开球场后,他绝不会将这种情绪带回家中,加上母亲也很注重家庭气氛,两人从不会干涉孩子的任何决定,所以大谷家的关系十分和睦。

大谷翔平来自运动世家,父亲大谷彻身高1.82米,曾是一名社会人棒球手及少年棒球教练;母亲1.7米,曾是社会人羽毛球手;胞兄大谷龙平亦曾是社会人棒球手;胞姊在高中时亦是排球部成员。可以说他1.93米的身高及运动细胞,与家庭良好的基因不无关系。

纵使大谷翔平拥有优秀天赋,但大谷彻时常教导儿子要多思考,每次比赛都全力以赴。据《日刊Gendai》报道,大谷彻有不同意见时,不会直接喝斥儿子,而是会说“这样做的话会比较好”。“当练习结束后,在车上的时间会变成反思会,但他(大谷翔平)常常睡着,无法把这些话传达给他,所以会在回家后浸浴的时候再说。大概在他中二之前,我们都会以这样的方式聊天。”

大谷翔平出身自运动世家,继承了父母的良好基因。(路透社)

此外,两父子还有交换日记的习惯,大谷彻会写下他对儿子的评价和建议,大谷翔平则是记下对当日比赛或练习的反思,以及此后要修习的课题,“大概在他小五之前我们都一直这样做,大概留下了两至三本日记。”《东洋Online》报道指,大谷彻表示他希望儿子能通过写下笔记,思考自己在比赛中做得好和做得不好的地方,然后想办法去克服缺点。“这就是我跟他写棒球笔记的原因。”

大谷翔平在笔记中,几乎每一页都写下父亲的三句说话:

1. 大声地、精神地打棒球
2. 尽最大努力地练习传接球(キャッチボールを一生悬命に练习する)
3. 尽最大努力地跑

即使如今大谷翔平已成为MLB巨星,不少媒体、队友和名宿都惊叹于他的谦逊。直到现在他即使在球场上,还是经常顺手捡起附近的垃圾,毫无架子,使美国球迷对他好感大增。

有美国媒体从日本的新闻网站发现,大谷翔平捡垃圾的背后原因来自于他的大前辈稻叶笃纪,该名前日本国家队教练曾对大谷说过:“拾起别人扔掉的东西,就是拾起别人舍弃的运气。”不过,这或许只是大谷翔平捡垃圾的“其中一个”原因。

将时间再多倒退一些,回到他的成名之地——岩手县花卷东高中。早在高中时期,大谷翔平便已凭高速直球闻名,高三更以时速160公里投球创下当时日本高校纪录。他当年的教练佐佐木洋被《文春Online》问到,有什么培育球员的秘密时,他却说没有培育过大谷什么技术上的事:“我只是好好地跟他谈论该怎么思考,他是一个只要有适当环境就能自我提升的球手。”

比起球技,佐佐木洋更一直教导棒球部球员要保持谦虚,由于他们全都住在学校的宿舍,所以需各自负责宿舍不同的清洁工作,“对投手来说,特别是翔平,他们身处的投手丘无论实际还是文字上,都是球场内最高的地方,站上去就像立于山顶一样,所以在那以外的时间,我总是跟他们说‘大家去做你们最讨厌的工作’吧。”他口中这最讨厌的工作,就是让一众投手们去打扫厕所,“然后翔平从来没有怨言。”

在大谷翔平夺得MVP之后,日本《Real Sports》问他认为自己有什么才能时,大谷回答:“为自己喜欢的东西努力吧,对我来说就是棒球。”记者再问:“没有其他了吗?”他想了想:“除此以外真的几乎没有呢,我不觉得自己拥有什么特别的才能,我最有自信的一点就是为喜欢的东西努力,我认为我真的只是凭着这一点走到这里。”

以全票成绩夺得MVP后,大谷翔平受访时谦虚地表示自己没有什么特别的才能,只是会为喜欢的东西努力。(路透社)

自负会成为成长的障碍,更可能会毁掉一名球员;伹保持一颗谦逊的心,就能恒常反思不足之处,从而不断精进。可以说大谷翔平能有今天这种心态与成就,教练与父亲的教导缺一不可。

佐佐木洋除了教导麾下球员要谦虚,亦希望他们突破固有观念,他曾跟大谷翔平说:“先入为主的观念,会将可能变成不可能。”据杂志《Number文春》报道,这句话影响大谷甚深,他至今仍记得这句话,所以总想实现前人未能做到的事。小学时的他还只觉得打棒球很好玩,到高中时,却却写下了“我要成为世界最出色的球员,成为这条道路的开拓者”。

在花卷东高中棒球部室内,贴有不少写上激励字句的纸条,其中一张写着:“说‘做不到’的背后真正意思,并不是‘应该做不到的吧’,而是‘不去做’。”(Twitter图片)

大谷翔平用投打双绝的“二刀流”,震惊彼端的太平洋联盟,美国媒体盛赞他为“独角兽(Unicorn)”,《时代杂志》说他的表现在大联盟历前所未见。在2022年,也就是他首次获全票当选MVP之后的那一季,MLB甚至公布一条有利于“二刀流”球员的规则,因而被称为“大谷规则(Shohei Ohtani Rule)”。佐佐木洋形容,他描绘出的世界,是从未有人绘画过的。

大谷登陆美国职棒之初,透过过春训认知自己仍未适应大联盟的风格后,便慢慢调整打法,最明显是缩小挥棒前的提腿幅度后,安打率即大幅提升,他在投手丘上亦逐渐找回在日职棒时的水准。开季后这名日本球员一扫春训期的阴霾,在MLB的新秀赛季,他作为投手正选上阵10次,防御率3.31,作为打击球员他轰出22次全垒打,打击率.285,更一举拿下当季美国联盟的年度最佳新人奖。

上季他因伤未能完成整个球季,挑战美联(American League)单季最多全垒打纪录(62次)的脚步亦因而停下,可完季时大谷依然以44次成为美联全垒打王,并再次全票获选美联MVP,是美国职棒史上首次有球员2次以全票当选MVP。即使道奇今次开出美国北美四大运动联赛的史上最高额合约,签下大谷,但依然有人认为这支洛杉矶球队“赚翻了”,觉得来季的世界系列大赛冠军已十拿九稳。

虽然球季中途因伤“收咧”,但最终大谷翔平仍以全票当选美联MVP,并成为今季的美联全垒打王。(路透社)

很多人都希望从运动员的生平中,窥探他们成功的秘诀,但到最后大多都是离不开两个原因:努力和热爱,大谷翔平同时也对自己喜欢的运动无比尊重。他在高中时曾根据一种名为“曼陀罗思考法”的方式,写下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

为了达成中央那个“被8支球团以首名选中”的目标,他定下了“体格”、“控球”、“球质”、“心理”、“球速160km/h”、“人性”、“运气”和“变化球”这8种目标,为此他又再为每个目标,分别列出8种的实行方法。

大谷翔平在2010年写下的曼陀罗思考法表格。(Twitter图片)

作为运动员,或者说作为棒球员,这些目标可说是他必须拥有的,但唯独“人性”这一点,似乎很少从运动员写下的目标中见到。围绕着这一点的“感性”、“被爱的人”、“计划性”、“为人着想”、“感恩”、“礼仪”、“值得信赖的人”、“坚持”,这些特质时至今日,依然能从已经成为棒球巨星的大谷翔平身上看到。

从寒冷的乡郊岩手,到征战美国大联盟;从春训时美国媒体口中那名“未见过真正曲线球的高中生”,到真正用二刀流震惊球坛。他走到今天、获得如此成就,既是家庭基因优良,更是自己努力,但不能忽视的,是他父母营造出来的成长环境,还有高中时教练的循循善诱。

正因在他们的教导下,始终有着一颗谦逊与自省的心,大谷翔平才能一次又一次地,投出对危机的三振;一次又一次地,挥出自己人生的全垒打。或许这才是一路引领他前进的真正“二刀流”。

大谷翔平在太平洋彼岸遇到挫折后并没有气馁,而是利用过往学到的经验,一步一步调整打法与心态。(路透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