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家的“嘉年华” 探讨“自由”为何物

撰文: 潘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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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类的脚步走到公元2017年,虽然不自由的国家依然不自由或更加不自由,但互联网的发展、社交媒体的兴起,令世界看似愈来愈自由。然而,也有很多人看到了“暗涌”,即使在那些原本还算自由的国家,“自由”也出现了新的威胁。早前,国际特赦组织香港分会举办《Carnival》(嘉年华会)展览,邀请40多位本地艺术家和10多位外国术家以言论自由为题做创作,艺术家运用不同媒介去展示看法,有含蓄的、有玩味的……

50多位艺术家以嘉年华为创作题目,以各类媒介的艺术展开“言论自由”的讨论,图为周俊辉的油画作品《Bubble》。(国际特赦组织香港分会)

策展人:完全自由的社会将会怎样?

居港法籍策展人Caroline Ha Thuc。(吴钟坤摄)

“嘉年华是个充满奇想、荒诞的场合,可以疯狂地庆祝,举行嘉年华会时,禁忌可以打破、自由凌驾一切传统与规范——人们可以戴上面具、易服乔装,人们喜欢扮什么都可以,身分随意转换,流露傻气。而社会定型可以改变,规条暂时失效了。”居港法籍策展人Caroline Ha Thuc 选择以《Carnival》为题目,让艺术家跳脱地运用想像去做创作。

Caroline接着提出一个个问题:“完全自由的社会将会是怎样的呢?挑战自由的界限是一段奇妙的旅程:我们能否长活于一切都是可能的嘉年华中呢?”她表示,香港人的言论自由该受到基本法第27条保障,这样的自由并不是必然的;在内地,艺术展览时常被政治审查,在开幕时已被人拉倒了,受着不同程度的政治压迫。因此,她邀请了40多位本地和10多位外国艺术家参与展览,以展览为讨论“言论自由”的平台,激发大众思考议题。

上一次由Caroline策展的展览,她却遭到破坏创作自由的指责。去年三月,她为艺发局策展大公共媒体艺术展“感频共振”,其中一个作品是由艺术家黄宇轩和林志辉创作的《从现在开始,我们就是六十秒的朋友》,投射一组倒数数字在ICC外墙。展览正好遇上中国人大委员长张德江访港,艺术家在媒体访问中指出该作品亦有为香港的2047年“大限”倒数的含义,此后主办方艺发局以艺术家擅自更改“艺术家陈述”为由将作品下架。而身为策展人的Caroline也在事后发表了声明,认为艺术家事前未有向她通知,做法违反合约,并强调事件与言论自由、政治打压无关。除了那一份声明,Caroline一直保持沉默。

在此次展览开幕前,记者“不识好歹”地向Caroline重提“旧事”。她说:“黄宇轩二人的作品骑劫了整个《感频共振》的展览,众人焦点落在他们身上,没有人关注其他艺术家的作品,破坏了策展人与艺术家的团队精神。而且,技术人员花了一整年时间去改动外墙装置,改造原本只播放熊仔公仔、商业广告的空间,变为另一个艺术空间,但现在却没有机会了,十分可惜。” 当展览发生争议,策展人夹在主办方和艺术家之间,策展人该如何捍卫“自由”?她笑说:“我会让艺术家自由地工作,我只会提出一些意见,但那只是我的意见,艺术家要随心而行(You do what you want),我不会逼艺术家做事。”她又指,策展人最终决定艺术品摆放的位置,让艺术品在特定场景中产生对话,令观众明白个中意思。

林岚在卡板木上雕出水波纹理,创制了木雕作品《一段善水》去回应“Carnival”展题。(林岚)

艺术家林岚:我们需要集体力量而非英雄

跨媒介艺术家林岚多年参加社区创作,经常聘请女工、技工、学生共同创作。(龚嘉盛摄)

“Carnival这个题目很有趣,可以是宗教狂热,庆祝至极致,亦可以有不同的字义。而我决定讲平静的事物。”跨媒介艺术家林岚多年参加社区创作,聘请女工、技工、学生共同创作,最为人知的是用回收布料织成大张五颜六色的布幔。今次展览由于创作费用有限,她自己一人创制了木雕作品《一段善水》回应“Carnival”展题。

创作过程一点也不简单,她刻意运用回收而来的,卡板木为素材,即包装木箱的外层木板,质地时软时硬,难以用来雕刻。于是,她特别费神地在木头上雕刻水波纹理,“在物料应用上,我做了不可能做到的事,很费神的一刀刀去雕,然后磨去刀痕,形成平静的感觉。现在少了很多卡板木,因为多人用夹板木,质地没有卡板木实净,价钱较平,与工业没落有关”。

“水波”纹理与木头纹理交错、起伏不定,她形容这是一层层的暗涌。“大船在海上航行,最怕是暗涌。对于香港的状况,暗涌可以是翻沟的暗涌,亦可以助你一把。我常想,你想像‘它’是怎样的,‘它’就会变成什么。”

林岚没有指明“它”是什么,而是含蓄地以作品带出期许,希望社会能汇聚集体的改变力量。“我欣赏默默起义的人,在街头上叫喊口号的,很可能是退得最快的人,他们出来是为了逞英雄。但我们现在要的不是英雄,而是集体力量,所以我做‘水’,有集滴成流的意思。”

梁美萍把玩损坏的手机,走到大街小巷上拍照,从白色粗线中找到独特的视点,与学生曾鸣辉一起创制了作品《吱吱》。(龚嘉盛摄)

艺术家梁美萍:社会早就存在无形的墙

梁美萍多年来关注研究全球化的议题,今次展览以损坏的手提电话展于“社会分化”的讨论。(龚嘉盛摄)

观念艺术家梁美萍在浸会大学任教艺术,某天看见学生正使用捐坏的手机,手机屏幕上有条虚拟的白色粗线,大概是摔坏了。于是,她忽发奇想,把玩手机,走到大街小巷上拍照,与学生曾鸣辉一起创制了作品《吱吱》。

“当我去拍照时,望着这条虚拟的线,我开始以二分法的角度去拍摄事物。依靠着这线去看世界,我看到日常生活中很多不同的事物,都会以平衡位置去出现。例如,建筑上的结构必须要平衡,一班人在作空手道训练都是各自对垒,这全都是平衡的状态。”如获至宝的梁美萍拿出损坏手机,诉说出一个个有关“平衡”的图片和故事。

这条线没有在实体世界中出现,只在梁美萍手机上出现,同时,这条无形的界线,即二元分化的形态,无处不在。“Donald Trump很精僻的说了一句话:‘没有界线就没有国家。’于是,他在墨西哥和美国之间建立围墙,其实这个围墙一早已经存在,美国内部已经有分化况态,不同种族的人根据不同的经济利益而住在不同区域。’梁美萍多年来关注研究全球化的议题,今次展览以手提电话——既个人化亦被全人类应用的物件作为载体,带出“社会分化”讨论。

艺术家亦表达对社会灭声的关注。“有很多人提出社会和谐,让‘和谐’凌驾于很多事物,其实‘不和谐’也是好事;对方指的‘和谐’是想灭声,其实‘和谐’这概念本身已经有两个对立面。”她又表示,要达至民主的社会,是多方团体要对话,并不是灭去一方的声音。也许,“和谐”与“平衡”这两个根深柢固的观念并非如字意般正面,让我们细看梁美萍的手机,从中探索新的意思。

黄宇轩到《Carnival》的开幕酒会示威,手举“策展人破坏言论自由”的标语。(黄国才)

后记

《Carnival》开幕那天,“放不下”的黄宇轩到开幕酒会上示威,手持“策展人破坏言论自由”的标语,又派发公开信。Caroline 主动展开对话,但黄宇轩未有回应,只递上公开信。黄宇轩在网上呼吁艺发局平反当时的决定并对事件作独立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