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观点】西九症结不在财困 文化政策应脱行政束缚

撰文: 香港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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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前,立法会监察西九文化区联合小组会议显示,西九文化区未来三个年度将录得近17亿赤字,在10至15年无法达成收支平衡,西九财困问题再度引人关注。纵观近年来西九文化区的营运情况,用途及预算规划均饱受诟病,西九年复一年成为“使钱”无底洞。
文化项目蚀钱不难理解,亦应包容,但西九文化区的问题源自于政府漠视统筹规划,城市发展缺少文化愿景,一味讲究公关宣传和城市形象,这不仅会剥夺多元文化的发展空间,长远下去亦无助于记载并传承本土文化。文化发展蹉跎已久,究其根本,实因政府以行政管理的思维制定文化政策;只有让政策脱离官僚积习,方能从根本培养文化软实力。

西九文化区未来三个年度将录得近17亿赤字,在10至15年无法达成收支平衡。(西九文化区网站截图)

西九规划莫忘文化艺术本位 当心沦为旅游地标

近年来,西九文化区的争议声不断,M+博物馆的建造进度本已不如预期,前政务司长、西九董事局主席唐英年早前还透露,将在M+博物馆附近建造葡萄庄园,并称“一行行的葡萄,人站在那里,影相一定很美”,“我们独一无二的地方,是有维港在(葡萄园)后方”。此等言论不禁令人哑然,西九文化区的定位究竟是以文化艺术,抑或已沦为辅助旅游发展的地标建筑?

香港自诩为国际城市,贯通中西文化,却未见得政府善加应用,借鉴博物馆发展景况,便可知一二。斥资49亿元建造的M+博物馆,是西九文化区的重点项目,自始便背负“从香港的角度出发,配合宏观及具国际性的视野,专注于收藏与展示20及21世纪的视觉文化”的使命,欲成为世界上最具规模的视觉文化博物馆。然而,回看殖民地时期以来的香港博物馆发展脉络,文化机一直构隶属政府架构,社会未曾有过蓬勃的博物馆文化。

M+博物馆广东快车展览。(资料图片 / 潘思颖摄)

发展博物馆文化 从订立博物馆法做起

首间博物馆于1869年创立,博物馆承载的是精英文化和高雅艺术,与公众生活相距甚远,可谓“不接地气”。六七暴动后,文娱活动成为殖民政府安抚市民的镇定剂,1980年代至2000年,政府建造了很多康乐设施,却始终无统筹性的文化规划。随着博物馆收编于康文署,各项批评不绝于耳,包括博物馆的运作官僚、须与其他政府部门争夺资源、较少推广本地文化艺术、策划被动保守。

博物馆发展本有革新的机会,2003年文化委员会曾建议将博物馆公司化,即另立法定机构管理博物馆,摒弃低效及繁琐的行政流程,曾任文化委员会成员的黄英琦认为,“博物馆在营运上要有灵活性,以聘请更多专业的策展人和顾问”。就此,国际知名博物馆早有先例,例如美国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馆、现代艺术博物馆,以至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等,均为私立博物馆或由法定机构管理。

然而,反对者往往认为博物馆若不由政府营运,将因得不到赞助而要抵押藏品;外国的私立博物馆所以能持续营运,全因有文化艺术教育为基础,博物馆文化深植社会发展之中,不是香港学得来。然而,倘若政府一直将这种说辞作为拒绝博物馆脱离政府的理由,不做新的尝试,博物馆只会成为行政架构的附属品,文化艺术的普及教育亦只是纸上谈兵。

政府一方面否定博物馆公司化的建议,另一方面又不主动推动订立博物馆法,使保障博物馆组织架构和财务机制得不到明确规范。早在2005年,香港博物馆馆长协会在撰写《香港西九龙文娱艺术区发展计划意见书》时,已促请订立博物馆法,当局却不予重视,仅以《公众卫生及市政条例》搪塞,但该条例旨在说明博物馆的一般管理事务(例如当局可禁止参观者带动物入场),完全不涉文化。借鉴于重视文化(真正重视文化本身,而非只求将之产业化)的国家和地区,例如法国、英国、日本和台湾,都已订立或通过博物馆法,既然政府有意将M+博物馆塑造成国际顶级视觉博物馆,何不从订立基本法例做起,完善文化发展的进路?

西九文化区管理局日前指,西九戏曲中心将于今年第四季开幕。(资料图片)

文化发展沦公关宣传 长远不利本土文化传承

西九自规划以来纷争不少,回顾2016年底故宫文化博物馆风波,无不暴露出政府对于文化政策规划流于形式。当时政府在无公众咨询的前提下,一锤定音决定建造博物馆,引起极大争议。若先放下文化项目政治化的疑虑,政府理应先评估社会对一间新的博物馆有多大需求、各间博物馆的用途和定位是什么、故宫文化博物馆是否符合西九文化区原本规划等问题,而非避重就轻,一再强调故宫文化博物馆非政治任务。

另一方面,无论是林郑任命前政务司长唐英年为西九管理局主席,还是政府直接委任严迅奇作为故宫文化博物馆设计师,均显示出业界和公众的话语权少之又少。除西九外,由政府制定的法定机构、专责艺术策划和发展的艺发局亦有此问题。在艺发局的人事架构中,民选委员仅有10人,政府委任人数却高达17人,比例之悬殊,足以令人质疑艺发局的自主性。政府指定的法定机构尚且如此,可以想见,其他隶属体制内的文化机构难以何摆脱官僚主义。

香港缺乏统筹性的文化政策,主流政策未能融入文化愿景,已是老生常谈。近年来,香港政治、民生矛盾频发,夹杂其中的文化事件冲突亦不少见,Hidden Agenda 是为一例。总体而言,无论是社会期许还是政府宏观规划中,文化发展已被摆在次席,就算是风生水起的西九文化区,政府也只是将其视为一张宣传用的名片,从未见到政府以本土文化发展为本位,再谈文化多元共融。

台湾在2012年成立了文化部,近年来又订立《文化基本法》、《国家语言基本法》,开展“全国文化会议”,协同发展文化、创意和经济的中介组织“文创院”亦逐渐成形。台湾向来注重文化软实力,并将本土文化深植民间。无根者不立,一个城市若没有本土文化脉络,难以在全球化的洪流中保全自我,理智的政府均应深谙其道。政府可先做文化软体及硬体方面的普查,了解业内及社会需求,调整文化架构,使文化政策不再沦为其他政策局的附属品,小至订立博物馆法,大至设立文化局,政府均应考虑,推动文化政策革新,订定城市的文化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