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贩卖】庙街神父穿梭多国阻毒骡来港 毒贩新招买地址收包裹
利用毒骡,是其中一个运毒到香港的方法,由2014年至2018年间,海关拘捕携带毒品入境的人数每年均超过70个。《香港01》记者采访多名遭受人口贩卖的毒骡,他们有来自广州、马来西亚、南非、苏里南和委内瑞拉,从探访、互通书信及整理判词中,梳理他们多数因免费旅行、虚假工作和人情陷阱,变成毒骡。常探监的神父胡颂恒,对毒骡来港趋势格外了解,六年来曾出访多国,阻止约150名毒骡来港,他说最新运毒方法,是雇用在港的非洲人提供地址“收包裹”。记者采访胡颂恒时,更遇上非洲人登门求助,指有人尼日利亚人以5,000元报酬,请他收包裹。毒骡因牵涉跨国犯罪,刑期多数长达20年,但本地接货的毒贩,却可以获得刑期“优惠”,背后的毒枭集团,多数更逍遥法外。香港的量刑指引,并无考虑受欺骗和威胁的因素,一直为法律界诟病。系列之五 全文请参阅《香港01周报》记者:郑祉愉、劳显亮、慈美琳 摄影:梁鹏威、叶家豪 马来西亚、香港报道
▼记者访问18个毒骡 18个故事▼
记者采访“毒骡”,除了一名广州和一名马来西亚人获判无罪外,其余仍有两人来自南美洲、七人来自南非,他们已被定罪,刑期由5年至超过20年不等;另外有六名马来西亚人还柙候审。透过探访、互通书信及整理判词,记者发现他们虽然跨越国界,但遭招募的手法却大同小异,从假工作、熟人诈骗、胁迫到经历性贩运都有,有七人自称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成为“毒骡”运毒来港,几乎都是行李箱夹层藏毒。记者梳理他们变成毒骡的经过,发现大致可分为三种情况,有些人,同时符合两种或以上的情况。
第一种是免费旅行,毒贩利用普通人想出国见识,以及贪小便宜的心态,以免费旅行作掩饰,实则是运毒之旅。
第二种是虚假工作,发展中国家失业率高企,南非约27%、委内瑞拉达40%,毒贩看准这一点,常以可以出国的假工作机会招募,记者接触到三人属于此情况。
第三种是人情陷阱,人贩子先诱使受害者,前往另一个国家,实际上与毒贩见面。在陌生国度,受害者更容易答允毒贩的请求和被利用。记者接触到有五人属于此情况,分别从南非和西非的贝宁共和国,被诱使前往阿联酋和尼日利亚。
监狱神父出手:阻150名毒骡来港
素有“庙街神父”、“监狱神父”之称的胡颂恒(John Wotherspoon)率先察觉毒贩与毒骡的分别。他本来常常探监,为香港无家者、吸毒者奔走。
2013年,他到访荔枝角羁留所时,留意到每周都有四五名坦桑尼亚人因运毒被收押,决意到该国寻访囚犯家属,遏止更多毒骡被招揽运毒来港。六年来,他去过肯尼亚、坦桑尼亚、南非、泰国、柬埔寨、马来西亚,以及南美洲多个国家,估计阻止逾150名毒骡来港。
胡颂恒建立了一个网站,列出由囚犯及多方搜集的毒贩档案。据他统计,毒贩人数多达50名,超过一半住在香港,“大部分持有尼日利亚护照,少数来自巴基斯坦、印度、孟加拉”。然而,香港执法机构未有拘捕行动,记者亦无法核实网站的内容。
毒骡“原产地”不断变 广州、南美洲到马来西亚
胡颂恒指出,毒骡来源国不断转变。最初是中国内地,他接触约20个案,以广州女子为主,最后一宗案发时间是2015年。
后来是非洲,自胡颂恒前往坦桑尼亚,该国来港毒骡人数骤降,在2018年更完全没有。之后再到南美洲,“2016年和2017年有超过12人来自委内瑞拉,2018年已没有。”
最新“受害国”是马来西亚,该国来港被捕的毒骡,在2016至2017年间由每年两三个暴升至2018年有23个。
“香港的主要毒贩分为哥伦比亚和尼日利亚两帮人。尼日利亚犯罪集团是由世界各地组织招募一个个毒骡来港。”他分析各国招募方式,尼日利亚团伙会透过中间人,由各国招揽毒骡前往巴西圣保罗带毒。亚洲则较迂回,“马来西亚以网上招募为主要渠道;中国内地以感情骗局为主;在印尼,由当地妇女找人前往柬埔寨;泰国则是找当地女子,约在按摩院见面,前往南美带毒。”
他估计雇用毒骡以蚂蚁搬家方式运毒,在香港毒品来源市场占比不大,主要方法是把毒品藏在货柜走私运到香港。由于人口贩卖式毒骡的成本低廉,近年多被贩毒集团利用。
毒贩买地址 毒骡收包裹
一名曾自愿多次运毒的囚犯Z,向《香港01》记者透露,机票及住宿费用均由毒贩负担,每次由南非运毒来港的报酬约为2,000美元(约1.56万港元),由巴西运毒到澳门更可赚1.4万美元(约10.92万港元)。若以欺诈、威胁或逼迫等非自愿方式招募毒骡,报酬为零,成本只是机票和食宿。
胡颂恒表示,近来最新运毒方法是“收包裹”。不知情者向毒贩“出售”地址,代收藏毒包裹,再转交毒贩。毒贩因缉毒行动造成损失的风险大减,因执法机构往往会追踪海外邮寄来港的毒包裹,拘捕收件者。近日有法庭个案,正是菲佣应男友要求,提供雇主地址,代签收包裹而遭拘捕。
记者采访遇受招募对象求助
《香港01》记者多次到胡颂恒家中采访,一次突然有一名持有“行街纸”的非洲裔男子S登门求助。S称,在重庆大厦遇到一名尼日利亚人,对方四出招募急需要钱的人借出地址代为收取包裹,并称报酬有5,000元。“那些人常常挑选极需要钱、没钱食饭的人。”
S亦是被招募的对象,觉得可疑便拒绝,之后尼日利亚人将目标转向一名印佣。S在胡颂恒的网上档案库中,认出该名尼日利亚男子。胡颂恒说,他是一个毒贩,并向记者展示他的相片,称不少在囚的毒骡都认出他。记者无法证实胡颂恒的资料是否真确,而S担心印佣堕入贩毒陷阱,不断在重庆大厦附近徘徊,终于重遇印佣,阻止她借地址。
毒枭被拘极少 仅占总数0.37%
任职25年主控官的资深大律师李定国(John Reading),去年曾出版研究报告,发现由2012至2015年间,因贩运毒品被捕的1,619名人士中,只有六人是组织者或黑帮高层,比例只有0.37%,另外超过93%为毒骡,平均每天多于一位被定罪。
多年来,胡颂恒观察到香港执法人员手握毒骡的情报,鲜少追查及缉拿背后的毒枭,“许多来港个案明明有齐接头的毒贩资料,都不愿意行动。”去年来港的印度裔马来西亚女毒骡C表示:“海关人员称我是骗子,不信我。”
毒骡涉及跨境判加刑 本地操控者有刑期“优惠”
香港的毒品罪行,量刑长短按毒品种类及数量计算,最重可判终身监禁。运毒者的角色、年龄、家庭和财政状况,甚至是否被贩毒帮派威胁、压迫等因素,统统不列为减轻刑期的考虑因素。
常常探监的香港中文大学神学院副教授白德培(Tobias Brandner)接受《香港01》访问时指出,这样的量刑准则不合法理,这些遭受欺诈、被强迫犯罪的人,应当成人口贩卖受害者看待。他表示,“现时法官纯粹因毒骡案情中有‘国际成分’,如于边境被捕,就加重刑期一到两年,即参与罪行程度更高的本地毒贩,竟有刑期‘优惠’。”
16岁贩运K仔 判监17年
李定国的研究亦指出,香港对毒品相关罪行的量刑标准比研究中其余17个国家严重,平均判刑9.75年,更曾有16岁未成年人士因贩运1.9公斤K仔(氯胺酮)被判监17年,“多年来,香港为毒品罪行颁下的严重刑期,并未减少贩运毒品的个案数字。”
因为上载毒贩资料,胡颂恒多次收到毒贩的威胁电话和短讯,他仍然坚持信念,认为要做正确的事:“虽然我害怕,但他们应该比我更害怕。因为当生命走到尽头,这些人会在死后下地狱,永生坐牢。”
(为保护当事人,Z、S为化名)
《香港01》人口贩卖跨国调查【专页】毒骡——隐蔽的受害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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