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顾大江健三郎——变幻时代里书写迷惘暧昧未明的人类境况|开卷乐
日本文坛巨匠大江健三郎于本年3月3日逝世,享年88岁。生于1935年的大江健三郎,年轻的时候已崭露头角,1958年在东京大学修读法国文学时,已凭短篇小说《饲育》获“第39届芥川赏”,备受文坛重视,获誉为“川端康成第二”。1994年,大江健三郎凭作品《万延元年的足球队》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乃继川端康成后第二位获得该奖项的日本文学家。当时评审指该作品“以充满诗意力度创造一个想像世界,并且揉合生活神话,描绘出今日人类充满挫败的处境”。
文:香港电台开卷乐|原题:大江健三郎 - 对于人生的反问:《为甚么孩子要上学》
大江健三郎是日本战后文学先驱,认为日本要为第二次世界大战负责。1994年他曾拒绝接受日皇颁发日本文化勋章,表示“不承认高于民主的权威和价值观”,亦曾经组成和平组织,反战、反核武,反映出日本战后一代的心境。香港文学评论学者曾卓然认为,大江健三郎还有不同面向,如早年的作品《性的人间》讲述拍摄色情片的现场,赤裸地描写有关性的题材;部份作品表现出的“血腥”缘自身体残障,这方面的经历和体会,与他的儿子大江光有关。
1963年出生的大江光天生智力残障,令大江健三郎受到莫大挫折,甚至试图轻生。可幸他没有放弃自己和家人,甚至发掘出大江光的音乐才能并加以培训。大江光13岁作曲,其后更推出音乐大碟,成为出色的作曲家。儿子的经历启发大江健三郎写下了《为甚么孩子要上学》中的16篇散文,表达他与孩子相处时的感想,并且向现代教育提出诘问。故事主角的家庭从事森林管理工作,常常思考上学的意义,和学习的最终目的︰“我已经不打算再去学校上课了,我认为独自在森林中,从植物图鉴里学好树木的名称和性质,就算是长大了,将来的生活也一定不成问题。另一方面,也因为在学校里并没有可以互相讨论的老师或同学,聊聊我打心底觉得有趣的树木,我为甚么要去这样的学校,学些和长大的生活似乎完全无关的东西呢?”
香港电台文教组节目《开卷乐》由郑政恒、黄怡、冯杰主持,逢周六晚上9时30分至10时,港台第二台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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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日本投降告终,战争带来的伤痕却不能轻易抚平。大江健三郎在1994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在斯德哥尔摩领奖时,他发表了演说〈暧昧的日本的我〉,篇名与川端康成在1968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演说〈美丽的日本的我〉遥遥呼应,但大江以“暧昧”一词在国际大舞台剖析了日本的国民性,与及日本人战后那种犹豫、不确定的状态。《为甚么孩子要上学》的主人翁提到︰“战争刚结束一个月,我就不愿去学校上学了。因为直到仲夏,一直说‘天皇是神,要向天皇的照片顶礼膜拜,美国人是恶魔,野兽’的老师,竟然十分自然地开始说起完全相反的话来,并且也没有对我们做一些诸如以前的教育方法是错误的之类的交代。他们教我们说天皇也是人,美国人是朋友,是那么自然而然。”曾卓然指学校理应是述说真相事实的地方,但日本面对战后的急速转向,没有诚实面对国民,没有处理国民心中的伤痕、淌过的血。大江健三郎切实地体会到日本那种暧昧不明的状态,并以文字作出深刻的扣问,与川端康成笔下充满东方美学色彩的日本大相迳庭。
大江健三郎更曾数度到访经历原爆的广岛,将所见、所思汇集成《广岛札记》,具有浓厚人道主义倾向。他的《冲绳札记》亦对美军驻扎的冲绳的历史提出思考,贯彻他个人反核、反战的立场,透视现代社会乃至现代文明,探索人类的未来命运。今天这名文学巨匠“回到自己的树下”,其精神已深入在日本的土壤中,饲育这片土地上的国民。
(本文原刊于报章专栏《开卷乐》,此为加长版。图片及标题为编辑所拟,本文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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