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谢大作家》 使人想起诺贝尔奖得主奈保尔的写作要义?|王璞
阿根廷电影常有惊喜。我近日邂逅的这部,港译《玩谢大作家》(The distinguished citizen),如果直译,则是《荣誉市民》。我觉得,港译是从商业角度出发,直译更能表达这部电影的深层含义。
文:王璞|原题:《玩残大作家》
主角丹尼尔是一位西班牙作家,获诺贝尔文学奖之后,他才思枯竭,五年无法动笔。这时他故鄕阿根廷小镇邀请他回去接受荣誉市民颁礼。当年,他年纪轻轻就离乡别井远走他乡。闭塞愚昧的故鄕虽然给他留下痛苦的回忆,却是他作品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源泉。他想,如今衣锦还乡,也许能从新的角度重新认识它吧?
官方为他安排了各种欢迎活动,还给他立了一座雕像;而与此同时,倒霉事一件接一件。有人胁逼他捐钱,有女孩勾引他上床,还有人在他讲座上闹事,指责他靠丑化自己家国讨好欧洲人获奖。他的初恋情人和发小也出现了,貌似友好、其实包藏祸心。结果是他差点遭人射杀,狼狈逃出阿根廷。
电影到这儿才峰回路转:原来这是作家丹尼尔写的一部新书,以其回鄕故事为线索,探讨这样一个主题:我们有可能了解真相吗?
没错,他曾冷峻尖锐毫不留情地暴露出阿根廷的真实,描述出自己看到和认识到的真相,但他的鄕亲们从他们各自的角度观看,却有他们各自的真相。
这让我想起作家奈保尔(电影里作家的扮演者酷似他),他教给文学青年的第一条写作要素就是:“说出真相。”
这其实是所有伟大作家的共识。魔幻主义小说家马尔克斯再三声明,他的小说并非魔幻,因为“那就是拉丁美洲的真实”。《百年孤独》里的一个核心情节就是:一场有成千上万死难者的群众运动发生过了,血流成河,但刽子手们清扫了现场,掩盖了真相,装作甚么事情也没发生。于是人们在恐惧中集体患上健忘症。渐渐地,真相被掩盖,参与者和旁观者的叙事变成了刽子手的叙事。
“没有真相,只有诠释。”电影里的作家丹尼尔对质疑他故事真相的读者说。
那么,我们就永远无法得知真相了吗?
“不。”丹尼尔回答,“真相是战胜了诠释的诠释。”
我觉得还应当补充说明:伟大作品就是那些以正义诠释战胜了邪恶诠释的作品。
(获作者授权转载自Facebook帖文。图片及标题为编辑所拟,本文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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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王璞生于香港,长于内地。上海华东师大文学博土。一九八零年开始写作。一九八九年定居香港。先后作过报社编辑和大学教师。二零零五年辞去大学教职,专事写作。主要作品有:小说集:《女人的故事》、《雨又悄悄》、《知更鸟》、《送父亲回故乡》;散文集:《呢喃细语》、《整理抽屉》、《别人的窗口》、《香港女人》、《图书馆怪兽》、《小屋大梦》;长篇传记:《项美丽在上海》;文学评论:《一个孤独的讲故事人—徐讦小说研究》、《我看文学》、《散文十二讲》(此书内地版改名为《作文十二讲》、 《小说写作十二讲》、教学参考书《现代传媒写作教程》等。长篇小说《补充记忆》获天地图书第一届长篇小说奖季军,长编小说《么舅传奇》获天地图书第二届长篇小说奖冠军、第六届香港中文文学双年奖小说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