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展2018】横洲村民众筹成功出书:用文字记录乱世虚伪
编按:横洲村民张太太在家外种的昙花,总是在夜里悄悄盛放,日间又颓然凋谢,支援者林安撰文写下这“瞬间即永恒”的花语。昙花生命或者短暂,但张太却笑笑将昙花与洛神花一同制成果冻,为闷热夏日带来一丝凉快。
横洲事件如昙花消失了吗?还没。早前由村民和支援者组成的“横洲绿化带发展关注组”众筹成功,出版《何处是吾家 – 横洲》一书,在书展首次发售。如果你没忘记“官商乡黑”,并相信房屋非商品,不如就以横洲村民的故事为契机,钻入更深的土地真相——是什么正操弄土地的数字,又是谁摆布土地的可发展与不可发展,让横洲村民无归处,令香港人心不安?保村以外,村民与朱凯廸、姚松炎提出的三赢方案,又是什么?
(摄影:郑子峰、图片由受访者提供)
《何处是吾家——横洲》(节录)
撰文:横洲绿化带发展关注组
(以下节录由村民黄伯、横洲支援组义工林安、Amy撰写)
读信——自己建屋、开井和耕种的67年
林太:
你好,我叫黄健民,今年76 岁,住在横洲永宁村已经67 年了。当年家父家母逃避日本兵的追捕来到元朗,后来生活困难得到街坊帮助,迁到永宁村生活和居住,自己建屋、开井、耕种和养猪、鸭,生活平淡安稳。
虽然不算大富大贵,但农耕生活十分舒适写意,自给自足:水,从自己开的水井里来;菜,从田里来。花园的果树不算多,但种类繁多,有龙眼、芒果、凤眼果、大树菠萝等等。活在乡村,一定不会饿死。
当年港英政府曾叫我交还耕地,但我认为只有乡村的生活,才是适合我们的生活, 今次政府要我们走,我也希望政府可以继续让我们在乡村生活。对于未来,我不敢多求,但愿横洲三村不迁不拆,好让我们一班街坊安享晚年。希望林太谅解我们,网开一面,放一条生路。
黄健民
2017年6月4日
《01社区》在去年8月采访横洲村民及撰写专题《横洲守村志》,看村民照片及他们的想法:
听人——黄伯家的霸王花
黄伯家的霸王花今年又开了。
黄伯的家是一间淡黄色小平房。深啡色的对开木门,门梁上题著大大的“江夏”红字。这有四十年历史的稳固砖屋前身,是被台风吹倒了好几次的木屋。而屋外那棵米仔兰下面,放了一个石磨,黄伯说以前会亲手磨米浆做肠粉,新鲜热辣。
屋外还有一个小花棚,有仙人掌科植物攀扶而上,一直伸延到门外簷篷上。这些绿色的枝桠,看起来无什特别,却结了一个个绿色花蕾,骤眼不易察觉,原来就是霸王花。黄伯怕晚上下雨会把霸王花打坏,近傍晚时赶紧采摘下来,盛在花盆里,在家中观赏。花蕾虽然是摘下来了,却仍按著一贯步伐,慢慢绽开,七时含苞待放,八时左右,开始露出内里雪白的花瓣,到了九时,花蕾盛放,可以见到花中密密麻麻、秀发般的丝丝花蕊。黄伯与太太,在家中欣赏著花开,一边慨叹著这将是最后一次欣赏霸王花开了。听著黄伯的叹息, 仿佛见到黄伯在这个小村庄的回忆,一幕幕地浮现。
在这三村存亡之秋,黄伯仍不吝与人分享村里的出产,将霸王花赠予亲友制汤。霸王花煲汤,清心润肺、清暑解热。而平时笑脸迎人的黄伯,也有著霸王花的坚韧,面临迫迁之际,仍坚持将家旁边一小片荒田复耕。
那片地刚好位处一个原居民山坟旁边而不被划,黄伯便将家中的树苗移植,希望为横洲的植物留下命根。他笑说,到政府派人清场时,也要拿著锄头抵挡。要是我们知道, 碗中那朵霸王花的故事, 或许会明白, “我们”与“他们”的生命,就透过这片土地和她的出产,相连在一起。
问政府——发展棕土V.S.发展绿化带
自梁振英将社会问题归咎于“土地不足”,这个话题成为众人的迷思。不少民间团体纷纷探讨方案,寻找“失去了的土地”,期望能够为政府开拓更完善的土地方案,令土地用得其所,不至于被荒废或沦为商品。
“棕土”一词,近年成为土地发展上重要的议题之一。本土研究社出版的《棕迹》中提及,现时香港有1192 公顷棕土(相等于63 个维园),主要位于新界地区,所占范围较大的包括洪水桥、屏山及大棠、新田、锦田等,合共有超过750 公顷。试想想,如果政府能充分利用这些已破坏土地,来增加土地供应,将可减少破坏高生态价值地区及绿化地带:既然棕土已被破坏,为何不可再作另类发展用途?
但现时政府处理棕土的方式却一反常态,容许棕土继续荒废、或被私人公司非法占用牟利,采取“视而不见”的处理方式,同时却密谋发展绿化地带,以生态换取发展商或乡事派的利益,予人官乡勾结、欺善怕恶之感。
被搁置的元朗横洲棕土发展计划,便是一个最明显的例子。房屋署原先计划于横洲棕土范围发展1.7 万个公营房屋单位,但与屏山乡事委员会进行闭门会议后,横洲棕土发展计划突然被搁置,转向发展附近属绿化地带的三条非原居民村落(永宁村、凤池村及杨屋新村),会议内容从未向公众交代,即使在元朗区议会会议上也没有交代搁置原因。坊间质疑,横洲棕土为一些乡绅的私人公司带来庞大租金收益,在有势力人士影响下,房屋署为免得失权贵,唯有另觅土地,向影响力较低的非原居民下手。
这一道突然的“杀令”不但令受影响的村民承受极大精神困扰,更令人忧虑绿化地带的重要性被忽视。在发展与保育之间,莫非后者往往是需要“被妥协”的一方?
看花——瞬间即永恒
横洲三村不只有绿叶,也不时传来花香。当中有许多由村民悉心栽种,却不愿争艳、默默绽放的鲜花,雪白的昙花就是其中一员。昙花原产南非、墨西哥等异国,每一朵花的寿命只有四、 五小时, 要“野生捕获”绽开的昙花也许比中奖更难。昙花命运虽短暂,神秘气质却让人难以忘怀。
杨屋新村的张生张太,爱好园艺,家中的昙花已种了十多年,花朵随年增多,今年又静静地在月下绽放,一开竟有近二十朵,香气随晚风飘送窗边。能见到昙花一现已是无比的幸运,能一次看见十多朵昙花开放,更是奇景。
昙花一现就凋零,也许让人婉惜,但张太灵机一闪,将清香昙花入馔,与洛神花一同制成果冻,凉透心靡。
乡村生活让人更会体会自然、感受生命。能见证自己种植的花,瑰丽盛放再徐徐落下,是参与万物周而复始、生生不息的循环。在石屎森林中,许多时候只能买来已割下的鲜花堆砌,艳丽却无根,只能欣赏其外形,而没有流动的生命质感。留得脚下一寸土,就是留多一点生命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