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水上人】从渔船到游船:西贡渔民转型记

撰文: 野外动向 HK Discove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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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木根(根叔)是我们野外动向的“御用船家”,所有西贡浮潜活动,以至今次我与一班拍摄和撰稿的好友到西贡外海的小岛,也一定选择乘坐由根叔掌舵的二十人船。回想约三、四十年前,根叔与很多粮船湾内以海为家的渔民一样,主要以捕鱼为生。那是要人力摇船扬帆出海的年代,但是鱼量十分之多,因此虽然大海风大浪急,但也不愁生计。直至60年代末期开始有机械渔船,根叔与家人不需再耗用体力摇船,也可以到更远的地方捕鱼。

根叔位于大头洲的鱼排。(野外动向提供图片)

根叔说以往是夏天出海,在七月更会围网捕捉一些散春的鱼种。当时所用的胶线网很易破洞,因此一些小鱼便可以从缺口逃走,话虽如此,每次也可捞得百多斤鱼。现在,大多数捕鱼的人都用密度极高的三重网,就再没有漏网之鱼了。

由于冬天有大北风,不适合出海,因此根叔也会到内湾,例如斩竹湾一带捉蟹和小鱼等。冬天也是渔民子弟唯一可以上学读书的时间,根叔曾在盐田仔学校渡过四个冬天,计算起来也有两年。后来,渔民更自发组织专船接送学生,因此根叔的子女也可以到崇真学校读书。

最高峰的时间,西贡一共有八十户渔民(现时约有三十户),他们的子弟对读书上学的需求十分殷切,因为大部份渔民都体会到出海捕鱼除了辛苦,更不能改善下一代的生活,唯有上岸读书找寻更理想的工作才是出路。好像根叔的子女都已经分别中学和大学毕业,而且在市区找到很好的工作。

70年代末期,渔民尝试把捉回来的海鱼种放在胶桶里养殖,养大了才卖给西贡墟的海鲜海家。一些高价鱼、石底鱼例如石斑等,一笼重10至20斤,每斤可卖6至7元;当时一般渔民家庭的月入约3,000元。1983年,政府开始为鱼排发牌。根叔在大头洲及其他地点都有鱼排,除了一些海鱼,冬天的时候,根叔更会在夜晚捕鱿鱼种,然后放在鱼排养殖。

现在根叔在夏天不再捕鱼,只会在冬天捉点鱿鱼,但是不再饲养,原因是从90年代开始,西贡海水的质素变得很差,每当夏天刮起西南风时,便有黄泥水从东龙岛方向流入西贡海。从那时开始,鱼排内养的鱼死亡率很高。另外,由于台湾和内地加入竞争,鱼的卖出价亦愈来愈低。

现在,每年五至十月,海水变得很热,鱼排不再适合养鱼。我从根叔在大头洲的鱼排上看见四周鱼排都冷清清的,一些较早前转营为娱乐闲钓的鱼排几乎没有人气(只有工作人员)。根叔向我指出附近海水污染的源头——对岸滘西洲高尔夫球场的工程把大片泥土挖空了再重铺上草坪,但是雨水把黄泥冲进内湾,严重污染鱼排的水质。

80年代开始,渔民开始为游客提供租船出海的服务,他们有些钓鱼、游泳、到海岛观光及其他水上活动等,为根叔等渔民开辟了新的出路。

1981年,文叔上岸开设海鲜档,渐渐于90年代发展成现时的“金辉海鲜菜馆”。(野外动向提供图片)

“西贡第一攞胆人”

与根叔从小认识的李金文(金文叔)也是渔民出身,70年代以前在西贡海一带潜水捉带子、海胆为生,他“西贡第一攞胆人”的称号已有近五十年。1981年,文叔上岸开设海鲜档,渐渐于90年代发展成现时的“金辉海鲜菜馆”(上图)。

从大头洲回到西贡墟的时候,我们遇到嘉欣姨(金文叔太太)和大儿子在海上捕捉海胆。他们每天早上也会出海,除了保持自家菜馆货源新鲜,也要因应当天的需求决定捕捉数目。

以往金文叔天天下潜,但由于年纪渐大,便将工作交给大儿子,自己只有周末才会出海。渔民一般在每年十月至翌年四月于牛尾洲一带潜水,但在不同的季节亦会到不同地方捕捞。由于海胆的生命周期为一年,因此他们亦会留意不同地方的生物的成长,未成熟的不会捕捉。潜水会遇到各种危机,除了水涨令海水变得混浊,有些地方长满海草会构成危险,尤其是捕捉海胆,一不小心就会被刺伤。

金文叔捕捉的西贡海胆。(野外动向提供图片)

问到生意情况,金文叔指1992至1996年香港最为丰硕,酒家的生意亦都最好。近年虽然内地游客增多,但是大部份被澳门或大屿山一带吸纳,西贡的酒家却没太大得益。相比起去年同期,“金辉”的生意也下跌大约三成。

“转型”的西贡渔民子弟

西贡游艇协会主席兼智升游艇有限公司创办人张溢良先生是最成功“转型”的西贡渔民子弟,于1989年成立自己的公司后,张先生从渔民转为商家,近年,他又把心力投放于西贡的社区事务中。除了为水上人,也为从各地到西贡的游客谋福利。虽然不再从事捕渔业已久,但他所传承的却是父亲和整个渔业界一直没有改变的希望——改善生活。

西贡游艇协会主席兼智升游艇有限公司创办人——张溢良先生(野外动向提供图片)

回忆小时候的海上生活,张先生说水上人的生活没有选择,包括基本维持生命的食水和食物都十分有限,儿时没有什么特别的玩意,但生活却最接近大自然。身为大儿子,他三岁已开始照顾兄弟姐妹,直至现在也是。作为家中重要的劳动力,张先生每天都要出海,于十一岁才入读西贡渔民子弟学校,成为第一届学生。可是由于夏天是捕鱼旺季,所以他只读了三个冬天便选择辍学。这亦是水上人的困难,由于缺乏学习机会,因而失去改善生活条件的机会。张先生的父亲是渔民互助委员会的会员,他很早已经明白渔民代表在社区十分重要,受父亲影响,张先生认为了解社区的生活模式对融合和发展社会有很大帮助。

渔民捕鱼的时候,要与鱼斗智斗力,而张先生认为人天生就有觅食能力。他的亲戚朋友陆续离开渔业,转而到岸上的建筑地盘、工厂等地方谋生。他自己于二十岁考获船长执照后,曾驾驶游艇多年,直至于台湾认识船厂负责人,及后取得对方于香港的业务推广工作,遂一手创立智升游艇。

开始的时候,自问既没有学历又没有经验的张先生,却凭着不断学习和不同船厂和客户沟通,成功建立一番事业。现时,他更把累积的人际关系经验应用于社会服务上,成为西贡渔民和游艇的代表,以及与政府及各个组织联系的桥梁。

面对大部份西贡渔民的转型,张先生亦有感渔获大幅减少的问题,原因有很多,包括海水污染、捕鱼方法、鱼类栖息地被破坏等等。他认为有需要好好保护海洋生态环境,但时移世易,现时大部份渔民亦以不同的方法为生,因此他提出有必要将鱼类资源和旅游业结合,同时理解和体谅市民的基本需求,寻找可行及可持续的发展方法。

渔民的生活紧扣大海,但他们在风浪改变中仍然能够站稳着脚,乃因懂得顺应大自然的转变而改变。以往渔民在夏天赚生活,现在也是,做船家的为弄潮儿提供游船服务、经营酒家的希望暑假的本地旅客会带来机遇。不过,根叔一辈的渔民文化传承,可能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口述历史遗留下来,而这三位同一代的渔民,早已各自寻找到不同以往的生活方式。

【文章转载自“野外动向 HK Discovery”,原文:西贡‧香港后花园 – 渔家的自然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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