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层医疗.一】公院爆煲 辅助医疗系统却“怀才不遇”

撰文: 林立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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政府最近刚完成对长者医疗券的检讨,提出对视光师服务收费设限。有眼科医生组织赞同政府建议,认为市民若视力出现问题,应该首先向医生求诊,可是视光师却不认同,指他们的职能对维护市民视力健康有其重要价值。其实,除了监管制度出问题,医疗券引发视光师与眼科医生的争论,亦带出医生与辅助医疗界之间的深层次矛盾。

在须法定注册的专业中,辅助医疗体系包括职业治疗师、物理治疗师、医务化验师、视光师及放射技师五项专业,各自在医院管理局(医管局)、卫生署等公营机构及私人市场发挥作用。医生与辅助医疗职系本来不应站在对立面,反之应是相辅相承,从预防到治疗各个环节,构建完善的医疗体系。近期不少医护及关注组织发声揭示公营医院爆煲问题,适逢今届政府大力提倡推动基层医疗以减轻公院医生的压力,辅助医疗正正可在基层医疗担当显著角色。可是现时诸如视光师与物理治疗师等辅助医疗职系,并未充分发挥应有作用。辅助医疗业界早于多年前已提倡改革,甚至是加强专业自主,但过程中面对什么困难与阻力?随着政府推进基层医疗,如何加强这些专业的角色,为公立医院医生分忧解困?当中有哪些障碍或风险需要解决?

政府最近完成的长者医疗券改革中,提出为视光师收费设限。然而,视光师的专业技能,绝对不止配眼镜。(资料图片/欧嘉乐摄)

香港医疗需求日益增加,公立医院急诊室和内科病房“逼爆”成为常态,医护人员工作环境极为恶劣。今届政府大力提倡基层医疗可做到“预防疾病”,减少病人到医院求诊,近日关于医疗券的讨论,更令大众重新检视视光师在医疗体系所发挥的作用。视光师在基层医疗应该要扮演什么角色,是否单纯的“眼镜佬”?他们与眼科医生的职能是否需要分开?要回答这些问题,便须先了解视光师在香港的基本概况。

以往市民靠传统的从业员验视力度数配眼镜,业界人才均是以学徒式训练,小部分从外国回流,他们大多以眼镜店舖的模式经营或执业。直至香港理工大学设立视光师课程,才有视光学正式训练,并于1994年训练出第一届的本科毕业生,继而逐步发展为现时的视光师专业及护眼中心。时至今日,视光师已发展成有其专业自主性的辅助医疗体系,也是属于较为年轻的医疗专业。

“视光师并唔系普通的眼镜佬。”理大眼科视光学院副学院主任林国璋直指,社会对视光师存在误解。他解释,以往这个行业的从业员的确未深入理解眼睛结构或眼病,但现时视光学课程需要修读五年,除了验视力度数、配眼镜外,课程亦包括眼睛结构、病变等,四、五年级的学生更需要临床实习。

视光师已从以前的学徒式训练,发展到今日有其专业自主性的辅助医疗体系。(资料图片/黄宝莹摄)

林国璋表示,西方国家将眼睛检查的护理大致分为三种不同专业,包括眼科医生、眼科视光师及眼镜技师;还有一种专业是视觉矫正师,在医管局提供服务,可是香港并没有相关的课程,需要前往英国、澳大利亚等地修读(见表一)。

马琬媛是理大眼科视光学系去年的毕业生,现时从事基因及蛋白质对近视影响的研究。她指出,视光学有其专业性,第一年修读医科的基础科目,包括生物学、生理学,第二、三年了解眼睛结构、病变等基础及进阶知识,第四、五年以实习为主,并需要学习用药及病理。

视光师管理委员会负责香港视光师的发牌及注册。配合视光学的发展,本港于1996年4月1日开始实施监管视光师条例,根据《辅助医疗业条例》相关条文,执业视光师分成四个注册部分,各规定了所需资格、学历及执业限制。视光学课程的毕业生会被归类为第一部分,可进行相关眼科综合检查,第三、四部分的执业限制于验视力度数配眼镜(见表二)。在整个视光师行业中,第一部分注册相对来说较为重要,而且能够有效发挥辅助医疗功能。

现时有九成视光师是私人执业,公营职系的视光师只有68人,人数较其他专业医疗人员低。医管局内的视光师大致分为两级,即拥有不少于五年相关临床经验的一级视光师,及年资较浅的二级视光师。

人手不足老问题

对视光师有了基本认识后,接下来便需要了解现时他们所面对的困难。医护人手不足是香港长期面对的老问题,视光师也不例外。据卫生署资料,2011至2016年视光师只增加了6.5%,大多集中于私营市场服务。大学教育资助委员会针对此问题增加视光师课程资助学额,于2016/17年度起,学额由35人增加至40人。

根据2017年食物及卫生局发表的《医疗人力规划和专业发展策略检讨报告》(下称《策略检讨》),截至2016年底,本港有2,180名注册视光师,与人口比例是1:3,383。现时只有理大一所院校提供培训,按照人力推算,到2020年,视光师人数比最佳推算尚欠167人,至2030年更将欠缺497人。

视光学的学生,须修读医科的基础科目,也需要了解眼睛结构、病变等基础知识,有足够专业知识作眼科综合检查。(资料图片/张浩维摄)

《策略检讨》指出,香港九成以上视光师是私人执业,市场调整及私人执业的配合,可以令视光师更灵活地改变业务模式,纾缓中短期的人手短缺。若私家视光师在届公营机构的退休年龄后继续工作,亦可减轻人手短缺问题。

“视光师近年学额的确有所增加,但幅度较少,2016年起才由35名学生加到40名,预计2019/21年度每年可增至45人。”林国璋说,由于视光师学习年期需时五年,难于短时间内增加本地培训的人手。

他又指出,视光学院曾推算,视光师的学额需要增加到80至100个,才能应付2030年的需求。医疗人力规划和专业发展策略检讨督导委员会亦建议,除了增加资助培训学额外,政府亦应鼓励自资院校开办视光师课程。

理大眼科视光学院副学院主任林国璋认为,坊间对视光师的专业有很多误解。(资料图片/黄宝莹摄)

转介制度未完善

除了面对人手不足的问题外,现行的医疗制度也窒碍及限制视光师行业的发展。事实上,辅助医疗自主性是否足够的争议,不仅见于视光师,物理治疗师等其他辅助医疗职系亦面对这个难题。

现时公立医院并未有一套与辅助医疗职系有效衔接的转介制度,以视光师为例,大部分转介集中于私家医生。若视光师发现市民有严重眼疾需要治疗,他们可以写转介信,让病人到私家眼科医生求诊。可是,公立医院没有类似的转介制度,医管局并不接纳视光师转介信,若病人前往公立医院求诊,必须重新“排队”,即病人要先到普通科求诊,才能转介至眼科医生。

林国璋认为,私家医生收费较为昂贵,病人未必愿意前往,而公立医院要重新“排队”,亦会减低病人求诊意欲,影响病情。香港执业眼科视光师协会会长詹振邦也表示,公立医院对于视光师发出的转介信没有一个清晰的制度或指引处理,可能令病人未能适时获得治疗。

视光师的转介个案大多集中于私人医生,公立医院并无类似转介制度,病人不能凭视光师的转介信往公院求诊,必须再到普通科求诊。(资料图片/高仲明摄)

詹振邦举例指,若视光师检测到市民患有黄斑病变,由于不能转介的关系,病人需到公立医院普通科“排街症”,再转介至眼科医生等专科门诊;这会迫使病人转往私家医生,而相关疗程可能需要注射数次,每针价值逾万元的药物,费用并非所有病人可以负担。詹振邦指出,业界已争取公营医疗建立视光师转介病人的制度多年,以消除病人“绕圈”求诊的弊病,但当局均以“资源不足”及加重眼科医生工作量为由拒绝。

医管局就转介制度问题回应指,现时公立医院的专科转介机制,需由香港注册医生在诊症时按病人的临床情况作出专业判断,如有需要会转介医管局专科门诊作进阶跟进。另外,眼科医生跟家庭医生及急症科医生现时有畅顺的转介机制,确保病人在有需要时获得所需的专科诊所继续治疗。医管局表示,有关转介机制沿用至今,适用于辖下所有专科医疗服务,确保病人得到适时的医疗服务。

不过,林国璋表示,参照西方国家的做法,市民一般是先找视光师检查,费用由政府或医疗保险承担;若视光师认为有病情需要进一步处理,才转介至眼科医生。他相信,医管局的眼科医生或会担心,若接收视光师的转介,会增加工作量,但他对此并不认同,他解释,视光师能起分流作用,减少非必要的专科轮候,反能减轻眼科医生的压力,例如,初期白内障的病人在未需接受手术治疗前可由视光师跟进,毋须过早到公立医院眼科求诊。詹振邦亦指视光师能够跟进病情未严重至需要做手术的个案,减少“排街症”的病人,避免不必要的资源浪费及重复等待。

香港视光师受法例规限不能处方医生药物,但其实理大的视光学课程亦包含药物运用,可惜在本港无用武之地。(资料图片/高仲明摄)

专业范围受限制

林国璋续指,香港的视光师受法例规限不能处方医生药物,专业作用受局限。相比之下,澳大利亚、英国的视光师可以用药,为了与其他国家的课程接轨,理大的视光学课程亦包含药物运用,然而学生在本地却不能学以致用。

现时一级视光师可使用局部麻醉药、扩瞳药、睫状肌麻痺剂,而且有剂量限制。林国璋举例说,眼敏感患者易受细菌感染引致结膜炎,视光师按专业是能够处方抗生素眼药水处理的,但由于现时香港法例限制视光师用药,他们只能建议病人购买人工泪液、抗敏感等非医生处方药。

已退休的理大眼科视光学院荣休教授胡志城曾表示,视光师课程加入治疗性药物的元素后,能与外国课程衔接,但由于香港法例没有配套,以致浪费学生所学。胡志城指出,其他国家早已争取视光师使用治疗性药物,英、美、加拿大、新西兰等国家的视光师也可以独立处方药物。

继续阅读:【基层医疗.二】香港何时才有全民眼检? 学者吁先扩展学童验眼【基层医疗.三】眼科医生:视光师需先消除内忧【基层医疗.四】物理治疗专业 “免转介”打破限制【基层医疗.五】一局绑五会 透明度不足需改变

上文节录自第155期《香港01》周报(2019年3月25日)《辅助非业余 视光师点止眼镜佬 推动基层医疗须纳百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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