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追求时,我们在追求甚么 (二)
在旅游完结时,所有我们拍摄过的相片和影片都会被删除。你还要吞一粒会让你所有经验过的记忆都删除的药丸,你接受吗?
自我与福祉
还记得几年前和朋友(注︰男的)去厦门。其实,本想去金门,但却没有带特区护照,于是唯有四处浪荡。
不再少年,彼此都有家室,那几天的“任我行”似乎特别珍贵。
沿途,更有二人读书组。读的是行为心理大师,诺贝尔奖得主康纳曼(Daniel Kahneman)的《快思慢想》(Thinking, Fast and Slow)。这本书对我的震撼很大,因为哲学训练往往叫我关注应该怎样想,但却很少探知我们如何想。有一些问题的看法,都受这本书冲击。
我特别推荐〈两个自我〉的部份。问我应该追求甚么的时候,那个“我”好像很完整、很统一。但是康纳曼透过实验,发现我们的“记忆自我”会比当下的“经验自我”更有“权威”。举一个例,你会怎样评价上一次的旅游?是将那几天的快乐(或痛苦?)加起来,还是作整体评价?
康纳曼指出,我们其实会倚靠记忆来作评价,他提出了一个思想实验,大家不妨一起参与︰
在旅游完结时,所有我们拍摄过的相片和影片都会被删除。你还要吞一粒会让你所有经验过的记忆都删除的药丸,你接受吗?
对于拍照狂、自拍怪来说,这肯定比死更难受。不过,就算没有“强迫拍摄症”的,大概都不会接受删去所有记忆。我的厦门之旅不就是珍贵在于它给我一段美好回忆吗?但如果从“经验自我”来说,这秒有酒这秒醉,管甚么?但如果我们不能接受以上的建议,那也即是说我们会倾向依靠“记忆自我”来做决定。康纳曼亦指出记忆我属于系统二,即理性的部份。
如果这样的话,今天有酒今天醉并不能给我们快乐的人生,或者具福祉的生活。因为话事的“我”,是那个追寻美好记忆的。我们要追甚么,先要回答我们是谁的问题。
另一个有关福祉的理论,就是客观清单(objective List Theories)。它不把欲望满足或经验快乐视为福祉的源头,而是认为有一些客观有价值的东西,例如知识和友谊,能让我们获取真正的快乐。只要我们孜孜不倦追求这些有价值的东西,我们就能处于福祉中。亚里士多德也有一句名言︰“思考的人生是对人最好的”。
但是,甚么应放在客观清单上就是最难处理的问题。你说知识很有价值,会否只因为你是学者?难道我花一整天去钓鱼行山就及不上吗?脱不去的精英主义味啊。答曰︰教育、启蒙,他们最终会看到的。
你是用理性还是直觉判断甚么有价值?不会错的吗?答曰︰有充足资讯和反思就可以了。
于是,有一些人担心,这种看法会导上家长主义之路。我们已知道甚么是有价值了,为甚么不能“强迫”你去接受这些有价值的东西呢?教育工作者是不是这种看法的忠实支持者?你们小朋友看不到甚么有价值,只想做满足的猪,于是就给你免费而强迫的教育。
不过,政府呢?她可以强制我们过“美好的人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