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故宫开幕︱宋徽宗山水画《雪江归棹图》疑揾代笔?︱阿难专栏
香港故宫馆七月开馆,第一期展品之一有宋徽宗《雪江归棹图》,这幅传世宋徽宗唯一一幅山水画,就是否徽宗真迹备受争议,在北宋亡后此画消失将近500年,到明末才重见天日,这幅名画又卷入明朝张居正和严嵩两代权相的逸事,其传承可谓传奇。
古代山水画以用色可分为“青绿山水”和“水墨山水”两派,国宝《千里江山图》(北宋王希孟作品)属青绿山水,《雪江归棹图》则为水墨山水代表作。
《雪江归棹图》为宋徽宗赵佶(1082–1135)29岁时作品,纵30.3厘米,横190.8厘米,绢本长卷,画上有徽宗以瘦金体写上“雪江归棹图”五字,更有他恍如“竹”图的“天下一人”花押落款(见下图解说)。据拖尾上蔡京题跋,宋徽宗原绘有春、夏、秋、冬四时变化的山水画,现只有冬景一幅传世。“棹”指舟船,宋代山水画好以“归帆”、“还舟”、“暮舟”为题,描绘片帆渡江之情景,有论者指徽宗偏以“归棹”为名,因“归棹”有可能指暗指天下“归赵”(宋代皇室姓赵)之意。徽宗成画之年,宋廷积极向辽扩充版图,徽宗正值春风得意之时,画题故被指有大片河山“归赵”之隐喻。
民初遭溥仪偷运出宫
北宋亡国后《雪江归棹图》一度失去消息,将近500年后才为明朝太保朱希孝所得,及后归王世懋所有,此后这图传承开始颇为详细,先后经明代程季白、清代梁清标收藏,乾隆年间收入内府,著录于《石渠宝笈续编》。民国初年,软禁于紫禁城的溥仪深知自己留宫日子不多,为未雨绸缪,他以“赏赐”名义把多件禁宫书画珍宝给予弟弟溥杰和堂弟溥佳偷运出宫,后来溥仪逃到东北将这批珍宝放于长春小白楼,时至伪满州国倒台,溥仪出逃,故宫珍宝开始流出市面,消息一出大批北京琉璃厂古董商纷纷到东北抢这批“东北货”,《雪江归棹图》最后由商人郝葆初所得,并转售收藏家张伯驹(现在多件国宝级书画,都是经张伯驹购入才得以保存),1962年张伯驹把《雪江归棹图》捐赠予国家,经文物局拨归北京故宫博物院。
王世贞家族与两代权相恩怨
《雪江归棹图》收录有宋代蔡京,明代王世贞、王世懋兄弟、董其昌的题跋,乾隆亦在画上两度题诗,为这作品带来不少信息。据王世懋题跋所载,朱希孝离世后,他的藏品大量流入首辅张居正手上,偏偏《雪江归棹图》为王世懋所得,张居正向王世懋洽购此图遭拒,怀恨在心借故革职其兄王世贞。张居正死后,这位权相为明神宗问责抄家,张家大量珍品书画因而被焚毁,王世懋题跋写下这段故事(见下图),并庆幸当年没有割爱张居正才让《雪江归棹图》得以保存;又王世懋父亲王忬因声援权相严嵩政敌,遭严嵩以他对蒙古战事不利为由冤杀,王家遂与严嵩结怨。由于王氏父子先后与明朝两代权臣结怨,后来民间以讹传讹,将王世懋因《雪江归棹图》开罪张居正,变成王忬因《清明上河图》开罪严嵩,这个讹传故事成为清初剧作家李玉的灵感,写成杂剧《一棒雪》,《一棒雪》后来又以戏曲演出情节见于曹雪芹《红楼梦》中,成为曹雪芹暗示贾府没落的彩蛋伏笔。
《一棒雪》故事大纲︱讲述明朝嘉靖年间,京官莫怀古家有祖传玉杯一捧雪,被裱糊匠汤勤得知向严世蕃密告。严世蕃以权势向莫怀古索取此杯。莫怀古以赝品交予严世蕃却被识破,莫家仆人莫成代主人赴死,汤勤被莫妾薛雪艳刺死。最后莫怀古儿子莫昊冒死上书,以昭雪父亲不白之冤,一家得以团聚。
史载宋徽宗作画产量极多,单是他授意编成收录15000幅画的《宣和睿览册》,内里有不少画作便是他的写生画稿,逻辑上这产量与一位日理万机的皇帝能做到的数量不合(所以才亡国吧!),因此有人质疑传世徽宗作品很多是代笔之作,当中包括《雪江归棹图》。
乾隆力证为宋徽宗真迹
最先掀起争论者,是徽宗宠臣蔡京的儿子蔡绦。钦宗继位后,蔡京父子被贬,蔡绦在《铁围山丛谈》中提及徽宗不少作品是“代御染写”(找人代笔),因蔡绦父子与徽宗关系匪浅,其说故受到高度重视,明朝董其昌亦在其《雪江归棹图》题跋沿袭此说,质疑这图为代笔之作;然而也有不少人为徽宗平反,例如与徽宗同代人,书法家米友仁(米芾儿子)曾在另一幅画题跋上,提及宋徽宗精于山水画,这题跋书于靖康之难后,那时宋高宗为皇帝,米友仁并无政治压力为徽宗献溢美之词,数百年后乾隆皇帝力挺徽宗,先后两次在画上题诗考证,驳斥董其昌说法,更于卷首题上“积素超神”四个大字,对此画可谓钟爱有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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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围绕宋徽宗真迹的争论一直持续至当代,但主流学界仍然认为《雪江归棹图》是徽宗真迹无疑。
教学活动建议:
1. 学生选一个形容自己的四字成语,设计一个Logo。
2. 硬笔临摹宋徽宗瘦金体,练习“雪山归棹图”五个字。瘦金体以毛笔书写颇具难度,但作为硬笔书法是一款不错的学习字体。
作者简介︱阿难,前教育工作者,参研佛学,迷于长物,喜欢从古物中看趣味。
(专栏“阿难说器”每双周刊出,图由作者提供,标题由编辑撰写。本文不代表艺文格物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