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数中国“四大美人”美貌 虚构貂蝉民间争注册出生地
【艺文编按】本文为中央广播电台节目【这样看中国:富察时间】笔录,经艺文编辑团队整理。节目由台湾出版人富察主持,为大家从历史与文化等视角解析中国。上篇文章讲者已先讨论西施此人在历史上的真伪和传说源流,本文会和大家谈谈与西施有关的四大美人传说,与中国文化有何有趣的关系。
四大美人是指哪些人呢?现在普遍认为四大美人是指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她们有多美呢?她们分别对应了四个自然现象:“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四大美女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的说法是从怎么时候开始?我个人推测是明代开始。因为宋代和明代的民间知识分子,他们的审美观和历史观很自然地会折射出来:他们的审美观是很大众、庸俗和商业化的;他们的历史观也是很“党国”的,这个“党国”是指宋代和明代的小知识分子并不在意历史事实是怎么,只要满足当时的意识形态和社会文化心理,就可以编造历史。当时的“党国”就是指儒家推崇的“忠孝节义”的概念。
中国的历史考证观念不是没有,也有认真严肃的学者,但是整个大众文化是倾向任意编造的,就像今天中国的电视剧中对日本人形象的塑造,满离谱的,可是非常主流。一般的观众看到这样的日本人,也不觉得这样日本人的形象塑造有多么离谱可笑,就接受了。那么我认为,出于同样的逻辑和文化心理结构,宋明时期民间小知识分子对于四大美女的理解也是一样。
“四美”最初并无西施
回到史料,怎么时候出现了“四美”的概念呢?比较早出现的是南宋时期的《四美图》。南宋民间的木刻年画《随朝窈窕呈倾国之芳容》,简称《四美图》。《四美图》自右向左画了四个美女:绿珠(西晋石崇爱妾)、王昭君(西汉)、赵飞燕(西汉)和班婕妤(西汉)。
可见宋代时期的“四美”是没有西施的,而且汉代美女居多。
而明代的《四美人咏》中,“四美”指王昭君、赵飞燕、卓文君(司马相如的妻子)和绿珠。当中也没有西施。也就是说,在明代,没有明确把“四大美女”和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完全对应起来。
清代《红楼梦》也曾谈过四美、五美。《红楼梦》第六十四回写林黛玉要给古代的五个美女各写一首绝句,贾宝玉将之命名为《五美吟》。那么是哪五个美女呢?林黛玉的选择是西施、虞姬、王昭君、绿珠和红拂女。可见林黛玉的标准和民间知识分子的普遍审美标准是不太一样的,她以独特的标准把虞姬、红拂女纳入进来。由此可以推测出,在明清时期,虽然已经有“四大美女”的说法,四个人明确定义成西施、王昭君、貂蝉和杨玉环,且用“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来形容她们,可事实上,还有很多其他的说法,都不是固定的。
四种自然现象解释四大美人
那么,为怎么用这四种自然现象来解释四大美女的美貌呢?这个我自认有独家看法。
先看“沉鱼”,一般用来形容西施的美貌。大致解释是:西施在河边浣纱,鱼儿看到她那么美艳,都赶快沉入水中不敢看她。“沉鱼”的典故来自庄子,说毛嫱和丽姬两个美女,“人之所美也”,也就是人们都认为她们是美女。但是,鱼看到她们就赶快潜到水底,鸟看到她们就赶快飞走,鹿看到她们就赶快四散开(“鱼见之深入,鸟见之高飞,麋鹿见之决骤”),这样如何能确定天下最美的标准?庄子用这个例子来说明,动物和人对美的认知有差异,所以美是非常主观的看法,不能绝对化。这就是庄子原来对“沉鱼”这个词的解释。
我真的不懂为怎么后来“沉鱼”被用来形容西施,而且是西施的“专利”。其中的逻辑完全跑掉了。庄子的逻辑是通顺的,人看到美女想要凑近是人的天性,动物看到却不觉得美,就会跑掉,这是合乎逻辑的。后人说西施很美,鱼就沉到水底,这个逻辑关系讲不通。如果鱼也觉得西施很美,应该凑过去才对,对不对?后人把西施和“沉鱼”联在一起,逻辑是不通的。
那“落雁”和王昭君之美的联系也是不通的。“落雁”是怎么来的呢?是说王昭君和亲匈奴途中,十分感慨自己的命运,弹奏出塞曲。出塞曲非常悲凉幽怨,所以天空中的大雁听到后肝肠寸断,纷纷落地。这很合乎逻辑对吗?所以“落雁”指雁本身也感受到王昭君的悲凉和感怀,因此难过伤心。“落雁”和王昭君的美有何关系吗?没有任何关系。明明“落雁”只和王昭君身世的悲凉有关。
所以后人“沉鱼落雁之容”的逻辑乱了套,我真的很不明白为怎么会出现这种东西。
貂蝉就更不用说,是一个完全虚构的人物。《三国志》中根本没有这个人,《三国志》只是说吕布和董卓的一个侍女私通而已。至于这个侍女是谁,书中没有写。后来演义话本渐渐给侍女起了名字,增加私通的情节,又增加了因为他们私通导致董卓和吕布间的冲突。一直到了《三国演义》罗贯中创造出一个非常完整的貂蝉形象。
貂蝉的美是“闭月”,指的是貂蝉实在太美了,月亮看到都要赶快躲到云里面去。我觉得这个逻辑也很难说通。物的反应和人的反应本来就不一样,庄子的逻辑是合理的,后来的小文人附会出的东西是很混乱。
唯一我觉得可以连在一起的是杨贵妃的“羞花”。因为一般我们认为花是美的,如果杨贵妃的美让花都感到羞愧,觉得自己没有那么美,这个逻辑是通的。
所以我认为,“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和四大美女间的逻辑关系真是乱七八糟,一塌糊涂。可是这就是中国文化中大家天天讲天天用的,津津乐道,缺乏反思的地方。
更加好笑的是,像貂蝉的故事明明是虚构的,没有任何真实性可言,但中国却有三个地方抢著注册“貂蝉故里”的称号。争著证明貂蝉是山西人、陕西人或还是甘肃人,结果据说是甘肃成功了。甘肃临洮县成功注册了“貂蝉故里”的商标。这就是中国的逻辑,我非常不以为然。
比较中西如何看美人与国政
中国民间的知识体系是把四个人和四种自然状态联系在一起,逻辑是混乱的。但这当中折射的是把四个女子和国家的命运联系在一起的文化心理。
西施本和吴越争霸没有任何关系,可是汉代文人却觉得吴越的争霸战中怎么可以没有一个红颜祸水?要找一个红颜祸水,就找到了西施;王昭君则是置身汉匈之间的冲突,为完成让双方和解的使命牺牲,也是一个比较悲剧的角色;貂蝉是在两个男人间的红颜,她的故事也是越写越无聊;杨贵妃更是如此,她死在安史之乱的马嵬坡。
总而言之,中国传统知识体系把女性作为乱世祸水的概念加以强化。
这也是《越绝书》中伍子胥一句话折射出的普遍心态。当范蠡把西施献给吴王夫差时,伍子胥反对说:“臣闻夏亡于妹喜,殷亡于妲己,周亡于褒姒,夫美女者,亡国之物也!王不可受。”这是伍子胥对夫差的谏言,但夫差没有听,接受了西施。
这是《越绝书》中的记载,至于伍子胥有没有说这句话,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了。因为西施和吴越战争间的故事就不存在。
但把美丽的女人与国家和政权的兴亡联系在一起,是中国固有的、非常发达的文化心理。我认为这是大家对四大美女的故事津津乐道的普遍原因。
如果我们把中国的四大美女和外国同样类型的故事去比较,比如埃及艳后“克丽奥佩托拉”(港译“埃及妖后”/Kleopátra),我们就会发现完全不一样。埃及“艳后”当然是个美女,但我们对她不会有道德谴责。她不会像中国的美女一样扮演一个亡国祸水的角色。
“红颜祸水”源自男性阳刚特质不够
埃及艳后不但美貌,而且性感。她的性感是自主呈现的,同时也充满了知性。埃及艳后周旋在许多西方世界的男人之间,最后虽然埃及亡国,被罗马帝国打败。虽然埃及被罗马征服,可是在西方文化体系却认为埃及艳后征服了罗马最有权势的男人。这是完全不同的逻辑,和中国“四大美女是红颜祸水”的文化心理是完全不同的。
我认为“红颜祸水”观念是因为男性自身阳刚特质不够强大,才把一切责任归咎于女性。男性如知识分子们、君王们只是躲在幕后、躲在深深的宫院内玩弄权谋,玩弄一套话语,不能呈现出真正征服者的角色,所以最终沦为降虏被征服。这是中国文化的一个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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