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何兆基:理想艺术教育不一定在学校 学生应多接触社会

撰文: 潘浩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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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港的大专院校均开设艺术相关的课程,课程各有特色──城市大学以新媒体创作为主,香港大学及岭南大学提供艺术理论课程,公开大学以电视、电影制作为核心,中文大学和浸会大学的艺术课程则以视觉艺术为主。修读高中视艺术科后,中学生倾向绘画或做平面创作,创作型学生多选择中大或浸大修读艺术文学士,学习艺术理论外也落手落脚做创作。人称“基哥”的何兆基教授目前在中大艺术系任教,亦曾在浸大视觉艺术院教书,他与我们分享艺术教育的看法,苦口婆心地鼓励艺术毕业生不要停止创作。

现于中大艺术系任教的何兆基,之前亦曾于浸大视觉艺术院任教,可谓桃李满天下。(受访者提供)

中大艺术重传统 浸大视艺扩阔创作媒介

在“延伸的身体”课堂上,何教授(右)戴上学生邓澍丰(左)身体装置作品 《贾克梅第 》,作品意图限制配戴者的视觉,让人体验经验画家贾克梅第所称的“现象学式观看”的绘画方法。(何兆基)

“中大与浸大其实很不同。中大艺术历史悠久,多年来发展了一套传统,老师们重视传统和现代艺术的表现形式,学生必须兼顾美术史和创作。而浸大视觉艺术院成立十多年,较为年轻,还在众多院校中寻找定位,浸大想学生全面掌视觉艺术,所以教授更多的创作媒介。”何兆基教授于2009年在浸大视觉艺术院出任硕士课程总监及副教授。任教七年后,他在去年回到母校中大教书,在艺术系出任艺术文学硕士课程总监及副教授。

中大艺术系成立于1957年,初名是艺术专修科,是新亚书院创设的两年制艺术课程,直至1959年中大艺术系才提供本科课程。中大课程重视传统文化,学生必须修读“艺术史”,当中以中国艺术史为主;学生亦须修读有关“现代艺术创作”课程,学习传统及西方媒介的技巧。而浸会大学视觉艺术院于2004年成立,2005年开办本科生课程,课程分为“艺术及媒体创作”、“工艺及设计”两个专门范畴,学生须修读传统媒介及新媒介的技巧、艺术理论,以及平面设计、金工、玻璃等。

今年浸大视觉艺术院的毕业展览中,学生应用多元不同的创作媒介,如雕塑、平面设计和书法。(潘浩欣摄)
“回归后,由于种种的社会变化,年轻艺术家和艺术系学生的作品有种无奈感,反映年轻人的焦虑,反映他们在时代中的个中体会,这是很独特的表达方式。”
何兆基教授
在何兆基的“延伸的身体”课堂上,学生王韵雪(中)和曾天美(左)展示作品 《体现》,参与者戴上作品行走,双脚会受压力而感到麻痺,作品探讨日常视为理所当然的身体存在感。(受访者提供)

两大学学生截然不同的创作手法

何教授说,浸大学生在低年级时接触广阔的创作媒介,到三、四年级后,学生找到创作方向或心仪媒介。从两间院校的艺术毕业展亦可看出端倪,浸大学生应用多元有趣的创作媒介,如玻璃、金工、现成物、自己身体等;而中大毕业展中有较多画作,包括工笔画及油画。何教授解释,浸大有较多全职老师,专门负责教授特定媒介。而他将于下年九月亲自任教一年级生的“立体造型”,亦会教授与身体有关的科目——“延伸的身体”,扩阔学生的创作媒介,与当代艺术接轨。

创作题材方面,何教授认为学生按自己喜好而创作,院校没有指示学生需要以什么题材创作。“近几年,艺术学生喜欢分享个人的生活体验,或对社会议题作出回应,他们都在较强烈的社会氛围下塑造创作题材,这是个人的创作特色,多于某校院的特色。”然而,外界一直认为浸大学生较关心社会,经常用创作介入社会事件。何教授认为这是源于启德校园被迫迁的历史因素,逼使学生走出去社会表达想法。2012年,浸大启德校园被政府加租,校方无力支付租金,视觉艺术院面临被迫迁的危机,学生于是成立关注组,不时上街示威,与旧同学拍卖艺术作品,以自己方法救校园。

“我未到中大教书时,与外界有差不多的印象,中大学生是否躲在深山,什么也不理?教了一年后,我发觉中大学生的表达方式较间接,他们将社会的体会内化,再转为自己的体会,以间接手法呈现作品,不喜欢直接回应议题。”何教授又指校园环境远离社会,让学生静心消化社会事件。

九龙启德将面临大型重建,居民和老店纷纷迁离旧区,浸大应届艺术毕业生凌中云向街坊收集铁家私,削去家具的铁锈,以数件散装作品《启德》作为他的“家”。(潘浩欣摄)

香港学生作品呈焦虑状态 反映年轻人的时代体会

何兆基教授曾远赴美国和澳大利亚进修,分别修读艺术硕士和艺术博士。问他外国艺术教育与和本地教育有什么分别,他表示,居住在大城市的外国学生熟悉当代艺术的发展,而香港学生多从书本和网上接触当代艺术,因此要作两者比较并不公平。“纽约学生一出街看展览,便能体会当代艺术的推演运动,香港学生好难时常到外国博物馆,难以体会西方艺术现玚感受。”

虽然香港学生难以掌握当代艺术的发展脉络,然而,在大是大非的社会背景下,学生藉创作呈现无力感。“回归后,由于种种的社会变化,年轻艺术家和艺术系学生的作品有种无奈感,反映年轻人的焦虑,反映他们在时代中的个中体会,这是很独特的表达方式。”何兆基教授说。他认为外国艺术教育普遍比香港好,因为外国艺术学科有长远历史,然而香港的社会条件造就学生一种独特的无奈情调,外国学生未必有类似的经历,他形容“这未尝不是此时此地的写照”。

“不要停下来!在香港,要坚持创作是很辛苦的,特别是要揾工、有家庭负担的学生。如果放下创作一两年,想先储储钱,就很难回复创作心态。”
何兆基教授

DSE规限学生创造力 有艺术天份可循另类途径入学

考评局今日(30日)公布2018年基准试报告,当中英文写作的达标率只有43%。(资料图片)

香港的艺术教育又有什么问题呢?何教授指最大的问题在于中小学教育,香港中学文凭考试(DSE)的制度规限中学生的创造力,视艺科老师过于考试主导地去教学、贴题,令学生失去独特性,学生们被塑造成相似的创作和思考模式。“我们收到很形式化的作品集。例如,学生就着题目,做个Mind Map 作Brainstorming(脑力激荡),然后做资料搜集。这不是错误做法,但DSE制度下,学生做几个计划都是以同样方法应对,当他们做创作时,已被既定形式框着了。上到大学时,我们用很多时间‘卜番松’中学的创作方式。”何教授一直对答如流,但一提及教育问题,先是长叹一声,失意地说自己也不知道解决方法,并鼓励中学生在课余时间观赏不同展览,从中发掘兴趣。

几位中大艺术系学生在何教授(右)的课堂上,运用椅子做成大型雕塑。(何兆基)

“有艺术天份的学生不一定能进入大学读艺术,因为入学收生有一定的成绩要求。这些另类学生可以从第二些渠道读入大学,这才是我们的思考方向。”在现时大学联合招生系统(Jupas)的制度下,中六学生需透过公开考试考取入学分数,才能获大学录取。如果学生成绩未如理想,又想继续读书,大多考虑报读副学士、文凭课程,现而大学所设的Non-Jupas学额不多。“现在我们隐约有这条路,读完副学士、文凭课程,再报入大学读三年级。由于他们从不同渠道学习艺术,与透过JUPAS入学的学生的思考方式截然不同,JUPAS学生创作相对保守,外来生能引入刺激,带些新鲜看法入来。如果这个平衡做得好,我觉得是个出路。”

何教授时常教授以身体做创作的科目,图中学生透过身体互动,体验雕塑的重心与平衡感。(受访者提供)

社会见识很重要 学生应多多接触外界

何教授有十多年的教学经验,他心目中理想的艺术教育是什么?他说,不同院校的学生能多多交流,了解彼此的长处。然而,最重要的教育不一定在学校发生,社会见识也是重要一环。“接触社会的意思不一定是指社会或政治议题,而是创作应该更贴近生活。这不是媒介的问题,而是艺术家的态度。”何教授期望学生多运用社会资源,观看不同展览,参与相关活动。

各大院校的毕业展快要完结,应届毕业生即将离开校园,何教授再三叮嘱毕业生要坚持创作:“不要停下来!在香港,要坚持创作是很辛苦的,特别是要揾工、有家庭负担的学生。如果放下创作一两年,想先储储钱,就很难回复创作心态。”他指,如果毕业后的四、五年继续创作,以后更能坚定地走艺术路。

他建议学生们一起分租工作室,聚在一起创作,互相鼓励对方,甚至发起工作室开放日,让大众观赏年轻艺术家的作品。“即使没有人找你做展览,你要也找机会展示自己的作品。展览是年轻艺术家的推动力,打开门做展览、开放日,能逼自己努力创作。”

何兆基个人照(受访者提供)

何兆基 profile

香港中文大学现任艺术文学硕士课程总监及副教授。1989年本科毕业于中大艺术系,1995年获美国鹤溪艺术学院艺术硕士,主修雕塑,2003年获澳大利亚皇家墨尔本理工大学艺术博士。他的作品常见于国际大型艺术展览,包括曾代表香港参与第二十三届巴西圣保罗国际双年展(1996)及第四十九届威尼斯双年展(2001)。除创作与硏究外,何教授亦具备丰富的教学与学术行政经验, 在加入中大艺术系之前,他先后任职香港浸会大学视觉艺术院副教授兼硕士课程总监(2009-2016)及香港艺术学院学术总监(2000-200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