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钱收买政策 民主遭蚕蚀 最高法院打开政治捐款潘朵拉盒子
在美国,选战的一个胜负关键,是超级政治行动委员会(Super PAC)。Super PAC间接帮候选人搜集巨额捐款和银弹,大笔大笔花在宣传广告之上。Super PAC象征了金钱如何影响美国政治,也突显了金权政治蚕蚀美国民主的危机。
在各地民主选举中,政治捐款往往有上限,甚至要公开捐款人姓名,希望一切能够透明公开,不会予人黑箱作业、利益输送、私相授受之感觉。在美国,理论上也有类似的规矩,不论是特朗普或是希拉里,他们所得的“正式”捐款,都有种种限制。可是Super PAC这个“例外”的存在,实际上却令到所谓的捐款限制,失去了意义。
名为独立 实际如同助选
理论上,Super PAC不是候选人的正式助选团,也不从属于任何政党。Super PAC以非牟利组织为名,接受个人、团体或企业的捐款,他们多数都匿名捐献,外界无从得知捐款来源。虽然捐款不是直接给予参选人,但Super PAC多数与指定参选人有关系。哪些支持共和党或特朗普,哪些支持民主党或希拉里,全部都不是秘密,人所共知。Super PAC通常将所得捐款花在广告上,尤其是铺天盖地攻击对手。
例如一个Super PAC名叫“优先美国”(Priorities USA)。它在宾夕法尼亚州豪花千万计美元,推出不少电视宣传广告,塑造特朗普支持者口出恶言的一面,强调他们经常辱骂女性。在这个摇摆州份,希拉里的竞选团队不花分毫,已经取得宣传效果。
如此所谓“独立”的政治捐款和政治宣传,是否应当不受选举条例规范?这显然是一个值得深思的问题。美国人将这个质疑带上法庭,告上联邦最高法院。
对于这宗名为“联合公民案”的备受关注案件,联邦最高法院最终在2010年1月裁定,民间人士或机构以各种形式,包括花钱支持自己属意的参选人,属于言论自由,是受宪法第一修正案所保障,政府不能限制他们的相关开支。
奥巴马批法院裁决害民主
潘朵拉的盒子打开了,江湖从此多事。美国自此每逢选举,都有富商巨贾花大笔金钱在政治宣传之上,帮助自己的心水候选人,攻击他们的对手。总统奥巴马当年批评联邦最高法院的裁决会威胁民主体制,又形容是华尔街商界的一次胜利。奥巴马甚至在国情咨文中批评,有利益关系的人会无限花钱在选战之中。今年参加民主党初选的桑德斯亦说:“我毕生所见,此乃最高法院一大灾难决定。百万、亿万富翁原本已经蚕食我们的经济,此判决基本上令他们更可以大大影响我们的选举。”
联合公民案裁决公布后,第一场选举就是同年11月的参众两院改选。单在那次选举之中,Super PAC的开支已经高达9,000万美元。最后共和党赢得不少议席,部分民主党人质疑有份捐款的商贾巨企,实际上是想利用银弹,在选举后换取一系列有利他们的政策。
银弹游戏 Super PAC擡头
支持共和党的Super PAC筹钱数以亿计,民主党当然也不会甘于后人。结果这场金钱游戏也愈玩愈大。2012年奥巴马竞逐连任之时,也获得Super PAC“优先美国”的支持。在2014年的国会改选中,总共有近1,400个Super PAC运作,涉及政治捐款多达7亿美元。今年代表民主党的希拉里,同样获得“优先美国”帮助,已经筹得捐款超过8,500万;另一个Super PAC“准备希拉里”(Ready for Hillary)所得金额最少亦有1,500万美元。
正因为有Super PAC的支持,希拉里在电视广告战上,可以说是胜过特朗普“几条街”。桑德斯的忠心支持者怀疑希拉里当选后,是否真的有决心向华尔街和富商巨贾说不,原因亦在于此。
加州大学尔湾分校法律与政治学系教授哈森(Rick Hasen)指特朗普起初不倚重Super PAC:“他之前都有免费曝光率,一直说自己很富有,别人收买不来。但在大选阶段,他知道自己要认真筹款,例如向金主艾德森(Sheldon Adelson)招手。”
向来帮助共和党的Super PAC,今年未有大力协助高举反建制精英民粹旗帜的特朗普,而是集中在参议院选战上发力。在共和党的选情上,Super PAC筹得愈来愈多钱,也花得愈来愈多,以2014年国会选举为例,开支达到近4.9亿美元,比起2010年多出一倍。
选举愈小型 金钱影响愈大
民主党前总统参选人迪安(Howard Dean)说:“总统大选中,民众了解得比较清楚。但在州或低级公职上,金钱更加有破坏力,因为能够买起知名度,也可以买起组织。在地方选战中,电视宣传有时更有用—只要一个参选人够钱花,但另一个人没有的话。”这位前佛蒙特州长认为,Super PAC对总统大选已经是“影响最少”。哈森教授也同意:“最重要的选举,金钱影响最小。选举愈小型,金钱对结果的影响愈大。”不过金权政治惹人诟病,不仅是因为金钱影响选情,更重要的是官商勾结和台底交易的问题。美国普林斯顿大学研究员吉伦斯(Martin Gilens)与佩奇(Benjamin Page)曾分析了在1981至2002年间逾1800项不同政策主张的数据资料,两人将个人收入位于第50个百分值(50th income percentile)的美国人的政策偏好,与位列全美最富裕一成人及主要商界游说团体的政策偏好作对比,发现不管是民主党还是共和党政府的政策都明显向后者倾斜。
研究结论是美国巨富精英实际主导了国家的方向,“对华府政策有巨大独立影响力,反观以普罗大众为基础的利益团体和一般公民,只有很小甚至全没独立影响力”。有评论甚至怀疑,美国民主实际是否已名存实亡,渐渐变成由富豪们主宰的寡头政治。
推翻裁决成唯一出路
争取政治改革的韦特海默(Fred Wertheimer)认为,要扭转当前美国政治的积弊,必须从选举游戏规则上做起。在Super PAC当道下,人们确实有理由质疑,到底企业和富豪们是否正变本加厉地运用金钱,去“收买”政客换取有利自己却未必有利普罗大众的政策。他直言:“投资基金经理花大笔钱在政客竞选上,而在税制上他们则享有优惠,这毫不合理。”韦特海默等人的目标是,有一天能推翻最高法院的裁决。“如果有一个新的最高法院带我们重返原位,我们就能改变制度。”韦特海默他又表示:“我们不必与联合公民案走下去。要何时才能推翻案件,我不知道。但社会前所未有的愤怒,不满现在金钱如何操纵政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