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洲收地】曾三步一跪向林郑示威 寮屋户羊汉今妥协离场

撰文: 曾雪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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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政总署上月29日抵元朗横洲三条非原居民村收地,守村村民于村口早早屏息而待,如临大敌。在一触即发的土地上,横洲凤池村内小径却出现三只山羊散步吃草,悠闲如昔,像平行时空一样。63岁村民林义庭是山羊的主人。当初为了远离尘嚣而搬入横洲的他,辗转却因为卷入收地风波而站出来抗争。2017年,他曾“三步一跪”赴当时林郑月娥候任特首办公室请愿,要求煞停横洲方案。
不过3年后的今天,他接受政府更新的寮屋搬迁安排,等待太太取得“复耕牌”后,便打算迁离横洲,妥协离场。在香港希望不问世事,实践理想的田园生活,比养羊人想像中更艰难。
摄影:郑子峰
【横洲收地守村者之二】

阿林最初养羊是希望清理农地杂草,如今他和羊却成为互相依靠的伙伴。(郑子峰摄)

退休后搬入横洲 曾望避世务农终老

横洲凤池村内小径常有三头山羊,于草地漫步吃草。上月收地,村民在村内严阵以待,山羊不时走近人群探望。山羊主人林义庭(阿林)也在远处观望,两头山羊也是羊妈妈于横洲产下。他坦言迁入横洲的初衷,是打算远离尘嚣,7年前,他和太太购入横洲寮屋,打算在此务农安老。

阿林一共养了三头山羊,当中两头是他在横洲接生,羊亦因此变得亲人。(郑子峰摄)

此前,他曾做遍各行各业,20年间曾驾驶货车来回中港两地,“你哋仲系年青,我个经历就有好多不愉快嘅人际关系,我打十份工七份系冇粮出”。他慨叹商业世界欺善怕恶,生性随和只会被欺负,据理力争,往往造成关系“反台”破裂。因此,当他一来到横洲,便被绿化带的大草坪所吸引,“系我自己好渴望嘅地方”,纵然他对横洲土地没有那种扎根的感情,但横洲确是他避世安老的理想之乡。

阿林甫来到横洲,便被绿化带的大草坪所吸引,“系我自己好渴望嘅地方”。(郑子峰摄)

夫妇于2013年迁入横洲后,他便着力改善土壤质素。他从元朗面包店拾回鸡蛋壳,打碎后混入泥土,以“养肥”土壤令其更适合种植。不过两年后,横洲却传来收地消息,“退休唔系想好似啲阿伯咁,坐喺公园吊十五糊、捉棋,自己唔想咁,想做啲对大自然有贡献嘅嘢。”他说,“所以就想睇下点抗争可以保留(土地),𠵱家输咗啦”。

阿林对泥土颇有研究,因他曾打算退休后深研耕种之道。他视枯枝落叶为宝,“呢啲都系好有营养嘅土壤”。(郑子峰摄)

养老屋被划入收地大纲

阿林的养老屋原本不在收地范围内。房屋署曾于2013年建议用横洲北部34公顷棕地(如停车场、货柜场等已受破坏的土地)兴建17,000个公屋单位,惟2014年发展大纲最终却离开棕土,改向非原居民聚居三村的绿化带地段“开刀”,而公屋数目亦大减至4,000个。其后,在土地正义联盟与传媒相继揭发政府与乡绅“摸底”黑幕后,政府修改公屋发展蓝图,而最终发展大纲更“完美”切割开涉套丁发展的新屋苑;发展商新世界亦在该块棕地旁申请改划1.24公顷绿化地成住宅,拟兴建三幢39层高住宅, 事件被质疑是利益输送。居于横洲的非原居住户,从未在过程中被正式咨询。

阿林曾打算修葺寮屋,但地政的职员著佢放弃,指横洲一定会收,而且速度会很快。(郑子峰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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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尽咗力,只系话有呢个咁冷漠的政府,香港咁发达,点解我哋会收到一泡眼泪?”
横洲寮屋户林义庭

曾以“三步一跪”促煞停方案 称不忍村民因行动而牺牲

此前,各村民在村内各自生活,互不干涉,直至“横洲黑幕”出现,村民与关注组成员召集村民举行会议应对收地问题,村民间渐见团结,争取“不迁不拆”。由于横洲收地事件穿插于2016年立法会选举及2017年行政长官选举之间,亦自然成为传媒关心及跟进的议题。林义庭于2016年底加入,成为座上客。2017年,横洲村民曾以“三步一跪”方式,赴往当时林郑月娥候任特首办公室请愿,要求煞停横洲方案,改用民间的“多赢新规划方案”。当时阿林就是其中一个身穿“冤”白色汗衣示威的村民,与永宁村村长陈爱金一同跪往林郑候任办。

阿林(前排左一)曾身穿“冤”白色汗衣,三步一跪游行至林郑候任办。(资料图片/吴炜豪摄)

然而团结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漫长的五年间,抗争村民分裂成两派,有人心灰离去。而于2016年底加入的他开始游说村民妥协,他认为横洲三条散村(非原居民村)永宁村、凤池村及杨屋新村涉及不同业权,包括私人购入土地、寮屋、租户等,约200名非原居民的需求各异。扎根横洲数代的村民求不迁不拆,维持乡村生活,但像阿林这名新迁入的寮屋户,他指,自己从一开始只打算争取合理赔偿。2018年1月,他称因分歧离开关注组会议,有村民认为他引入建制派分化村民。他指当时已有村民因守村而被判囚10天,他称不认同再有人因行动而牺牲,又认为村民之间意见不合会影响成效,倒不如分开行动,若任何一边有推进,两边村民都或会得益。

阿林皮肤黑实,外表像个普通的农民。(郑子峰摄)

促政府修改冻结35年的寮屋登记政策

以阿林的寮屋为例,寮屋属当年来港难民自行搭建自住的房屋,直至七、八十年代获港英政府登记确认。若寮屋没有当年登记纪录或曾顶手他人,则不获当局承认,政府收地时同样不会向住户赔偿或提供安置方案。但由于购入寮屋安老的村民非大富大贵,部分村民当初因便宜而购入寮屋,属无法申请公屋的夹心阶层,分裂之后,他希望政府修改冻结35年的寮屋登记政策。他甚至曾建议村民把习近平的话写成横额──“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拿到中联办门外示威。他认为示威要刺中要害,若林郑月娥怕的只有中共领导层,示威就得刺中要害。这都是这自认无法撼动政治大格局的小市民,对大局的权谋猜想。

搬入横洲之初,阿林称欲远离人事,最终却则收地卷入错综复杂的横洲发展计划。(郑子峰摄)

改与政府及乡事派开会 争合理赔偿

其后,他与部份村民转向联络乡议局、地政总署。按他的说法是“可迁可拆”,但前提是争取合理的赔偿。2018年5月,港府宣布修订寮屋拆迁的特惠津贴和安置安排,容许寮屋合资格住户向地政总署登记后,可受惠于免经济状况审查安置及特惠补偿,当中包括免审查房协出租单位安排,同时提供政府土地予受影响农民参与“特殊复耕计划”。“政府赔偿话百二万,上一代寮屋好多都唔超过400呎,计千五蚊呎,好多人最多都系42万,讲到百二万都系呃人,买唔到出面啲楼,亦唔想去。”如今与他沟通的立法会议员换成工联会麦美娟。

阿林研发了方便农务的工具,眼前的仪器就是他改装三个洗衣机滚轮而成的混合仪,以混合羊粪、鸡蛋壳、泥土,改善泥土肥力。(郑子峰摄)

阿林又开始与政府部门经理接触,提醒打算上楼的村民需要准备甚么文件,“我认为我了解到政府想要乜嘢,亦知道村民想要啲咩。有人好攰,有人想上公屋就上公屋”。当横洲非原居民村民被分成两派,各自寻求出路时,被揭由原居民套丁发展、划出收地范围村屋屋苑环翠山却于2018年交吉入伙,遥望因逼迁奔波的一众非原居民。“睇唔到嘅都系利益”,他说。

温驯的山羊常在主人与客人附近打转。(郑子峰摄)

不满香港发展模式倾斜 忽视农业生活模式

五年过去,他如今等待政府向太太批出复耕牌后便离开。但他称,至今对政府仍是不满,“大家都尽咗力,只系话有呢个咁冷漠的政府,香港咁发达,点解我哋会收到一泡眼泪?”他认为,香港发展模式倾斜,政府依赖卖地维生,忽视农业与其他生活模式,仿如农地害虫失去天敌鸡一样失衡,“每一地方都要平衡,当你所有嘢侧埋一面,就好似𠵱家咁”。

纵然人能妥协,迁离3,000多呎的农舍,但山羊与果树不能上楼。阿林最终辗转觅得农地,打算安置三只山羊,从新开发自己的农地。而当横洲村民在前线坚守理念,为扎根数代的家园而战,他则在远方放羊。横洲最终没有成为他的终老地,只成了他人生一段短短七年的插曲。

横洲最终没有成阿林的终老地,只成了他人生一段短短七年的插曲。(郑子峰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