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例风波一周年|警署等候6小时见被捕者 义务律师:尽力而为
5月27日,立法会二读审议《国歌法》,网上有人发动“三罢”抗议,当日中环、铜锣湾、湾仔及旺角街上各区均发生冲突,至晚上警方公布指,全日拘捕逾360人。
当天下午,彭皓昕收到从义务律师团群组传来被捕人的求助信息,虽然翌日要参加香港律师会理事改选,但她还是按捺不住,在群组里留言问了句:“要不要帮忙?”对方回复“要呀”。她即二话不说从律师楼匆匆赶到北角警署,发现警署内有约150名被捕人士,报案室内有30多名律师。最后她在报案室待了足足6小时,才能见被捕人士一面。
彭皓昕说,自己小时候也曾想过当警察,“觉得着制服好型”。但长大后,她并没有当上警察,反而站在律师的角度,思考法律与政治的界线愈发模糊的危机,“我们理想中的法治,是人人平等、公权力要受到有效的限制,并要公平公开公正。法律与政治这么近不是办法,整个法律制度开始失信,互相的仇恨情绪只有不断延续 ,好悲哀”。
摄影:黄宝莹
身在英国 因7.21事件提前返港
现年31岁彭皓昕,是香港执业事务律师。去年6月,香港爆发反修例运动,当时她远在英国,正埋头准备法律硕士学位的考试。“无能为力”四字,总括了不少海外港人的内心写照,彭皓昕亦然。纵然她心在香港,但却身处9,000公里外,那份无力感至今记忆犹新:早上8时起床的例行公事,是打开直播收看香港下午的最新情况,紧贴家乡最新消息,“直至看到香港凌晨12时,英国下午3、4时,大家散了,我便开始温书”。
彭皓昕原本打算毕业后继续在英国寻觅工作机会,可是7月21日却发生了元朗白衣人无差别袭击事件,她把心一横改变计划,一星期内便返港,“运动已不只是警察与市民的冲突,大家对政府及警察的信任已跌到……”她顿一顿,声音微微颤抖,“好心痛,好想同香港一齐”。
义务律师群组 逢示威日子候命
返港后,她开始接收不同民间团体转介的被捕人士求助个案,参与协助处理法律程序。义务律师之间有一个“总台”群组,彭皓昕说,每逢示威日子,总台便会另开一个新群组,有一群值日的义务律师候命,“有人若非已连续几天到场帮忙而太累,只要仍有时间的话,就会加入当日群组,不过往往遇上大型拘捕,总台即时都会问有没有再多些人(律师)”。
战线火头四处丛生,计划赶不上形势变化。警方在示威中多次作出大型拘捕,一大批义务律师只好如潮水般涌到警署追赶被捕人潮;到达警署后,迎来的总是漫长的等待。在示威发生得最频密的8、9月,义务律师们在报案室内等待4、5小时或以上才能见被捕者,绝对是等闲事。彭皓昕忆述,律师总台甚至派遣了1名律师,携同电脑及小型打印机到警署,专责处理被捕人士名单,“像办公室一样,实在太多名字,只好现场印1个副本留记录”。
拘捕数目庞大 被捕人士身穿警方提供的球衣
这一年来,彭皓昕处理过数之不尽在反修例运动中被捕的个案,她试过到医院见被捕人士,度过漫长的9小时,“从12点等到9点,还是见不到当事人”;她也清楚记得,去年8月7日,是她第一日当义务律师,那天正是法律界第二次促请政府设立独立调查委员会的游行;同一时间,网传有白衣人在北角施袭,她马上离开游行队伍跑到北角警署,处理1名没有防毒装备、在示威现场被捕的20多岁女生的案件。
刚过去的5月27日,有大批人上街反对《国歌法》,事后警方全日拘捕逾360人。彭皓昕又赶到北角警署,其中一幕叫她尤其深刻,“警署好多人,进去时见到每个被捕者都穿着球衣,我向其中1个男生问了句:‘你打完波入嚟?’他没回答,我照样记下他资料,拿了他的身份证抄下出生日期,见到是2007年。我以为自己抄错了换领身份证的日期,再看一次,原来没看错,他只得12岁”。
后来她才发现那件球衣的用途,“原来他们不是打完球,那是警察提供的球衣。上面写了号码,每一个被捕人士都有号码,我见过有百多号的人”。
既然香港人的公民意识这么强,又这么紧张自己的命运,包括未来的的国安法。作为律师,我们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面尽力而为
香港法庭负荷不了如此多案件,彭皓昕也曾试过当义务律师期间,挨到胃炎要入院,但她只轻轻带过此事,“既然香港人的公民意识这么强,又这么紧张自己的命运,包括未来的的国安法。作为律师,我们只能在自己的岗位上面尽力而为”。
“作为律师,我相信民主、自由及司法独立”
眼前的彭皓昕头发及肩,言行比同龄人稳重,每个用字都经过谨慎思考才吐出。她生长于中产之家,选择读法律的原因不难解释:“中学时成绩可以,不是做医生就是做律师”。后来她入读中大法律学院,2014年雨伞运动时,她就在夏悫道上的律师行实习,目睹马路上坐满人,又见证过催泪弹清场,这个时代也成就了她,“那时全民都讨论公民抗命是什么,我好感恩可以活在这些环境之中”。
作为律师,我相信民主、自由及司法独立这些价值,我唯有尽力去做,甚至我们是不是已经不应讲‘捍卫’法治,而是要像民主一样,都要争取回来。
然而,近年来有不少人说香港法治已死。作为律师,应如何走下去?彭皓昕未至于如此悲观,她理解有人对法治制度失去信心的原因,但认为讨论香港法治是否已死没太大意义。她说:“作为律师,我相信民主、自由及司法独立这些价值,我唯有尽力去做,甚至我们是不是已经不应讲‘捍卫’法治,而是要像民主一样,都要争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