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性别司法覆核案】政府胜诉 诉讼人:逼做变性手术如活摘器官
跨性别司法覆核案,高等法院今日裁定政府一方胜诉,女性转换为男性的跨性别人士,未切去子宫及卵巢、重建人工阴茎,不可以更改身份证上性别。三名入禀申请人唯一公开姓名兴讼的谢浩霖(Henry Edward Tse)得知判决后,指是次政府并非最后胜利,他决定会上诉至终审法院。有跨性别团体指对裁决结果感到失望,但对初审败诉并不陌生,指过去多宗性小众平权案件都在终审才获终极胜诉。
Henry于裁决前接受香港01专访,娓娓道来他十年来为自己性别身份奋斗的经历。这班女变男的“跨仔”当初若完成完整变性手术就能改性别,无需与政府对薄公堂;但他们依然坚持不重建人工阴茎、切除子宫和卵巢。长达近两年的诉讼,他们的理据是什么?就只为更改身份证上的一个字吗?
摄影:欧嘉乐
自幼就被指责不像女生的Henry,多年活在痛苦挣扎中,直至负笈英国后求医,他渐渐找回自己,甚至走上平权的路:【跨性别司法覆核案】跨仔Henry真名告政府:只想家乡承认自己
这宗跨性别司法覆核案是继2013年W小姐婚权案后,再有变性人士就性别权益入禀法院。三名司法覆核申请人Q、R及Henry在2018年1月聆讯后,高等法院原定于同年10月初作出裁决,但一直延期至今日才宣判结果。当初决定与政府打官司,Henry自言有胜算:“打得(官司)就希望自己赢。”
获英颁性别承认证书 回港不受理
Henry 2011年在英国留学期间求医,接受当地审核小组的心理和医学评估,并开始服用男性荷尔蒙药物,一年多后当地行政部门批准更改他的英国护照为男性,作用如同身份证;2016年更向他批出性别承认证书,于当地法律全盘承认他为男性,可以男性身份结婚和领养孩子。
他2017年回港生活工作,并向入境处申请更改香港身份证上的性别。但因为目前入境处只接纳已完成整项性别重置手术的跨性别人士,亦即切除原有生殖器官、构建异性生殖器官,方可更改其身份证的性别;入境处以Henry未符合变性标准,拒绝为他更改身份证上的性别。他于是连同另外两名未切除子宫和卵巢、重建人工阴茎的“跨仔”,向高等法院提出司法覆核,挑战入境处的规定。
引人权法 强逼做变性手术可被定义成酷刑
三人提出是次申请,主要是挑战政府以完成整个变性手术,作为更改身份证性别的标准,他们认为这是间接性别歧视、违反人权法及侵犯私隐。而平等机会委员会早已表明,为尊重跨性别者人权,理想做法是毋须医学诊断便可改性别,主席陈章明亦表态支持。
印度丹麦已剔除变性手术要求
而基于性别重置手术对身体造成重大伤害,联合国2014年5月曾发声明,指各国应确保任何形式的绝育手术或会引致不育的程序,并非法定性别承认的先决条件,其后印度及丹麦已把变性手术要求剔除。国际特赦组织香港分会代表几年前接受传媒访问时亦指,跨性别人士完成整项性别重置手术方可转换身份,是明显违反人权,一旦通过,将违反联合国《经济、社会及文化权利国际公约》、《公民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及《酷刑公约》等公约。
迫做手术有如活摘器官
“是否所有跨性别者为了更改身份证上性别一栏,即使身体状况不适合做变性手术,都要强行完成?”Henry引述香港《基本法》第39条订明:联合国监管的《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国际公约》在香港继续有效;《基本法》第28条亦禁止对本港居民施酷刑及剥夺其生命,以保障香港居民身心健康不受损害。“若强逼一个不想做或不需要做变性手术的人,做变性手术,可被定义对他/她施以‘酷刑’。”Henry说。他认为此举犹如“活摘器官”。
女跨男手术风险高 随时下半生卧床
Henry说,重建阴茎在众多变性手术中,医疗风险最大,成功率低。“很多跨仔切去子宫和卵巢,重建一条无用的阴茎后,不断出现并发症,例如漏尿、下体伤口发炎等等。我听过很多人因为要做这些手术及康复疗程,需要终日卧床,根本长年无法上班或上学。”Henry不明白何以外界硬要在跨性别者的身体,强加一个没用处的器官。“那条阴茎不会产生精子,也不会射精,用任何方法也永远不能像原生男性般勃起,何苦呢?”
性别认同应以心理定义
对Henry而言,一个人的性别认同,是以心理定义,而非生理状况。他知道许多跨性别者自幼讨厌自己的原生性器官,希望拥有另一性别的身体。他以前也试过束胸,亦对自己有月经感到奇怪。在英国医院获处方荷尔蒙药后,他停经、没生育能力,亦已切去乳房,身体渐长出男性肌肉和体毛。“当我打从心底里自觉是男性,并希望以这性别活下去,就已经是一个性别认同。我不觉得自己拥有一条无用的阳具就等于是男人。”
外国改变性别不要求做完全套变性手术
何谓男人,全球各地的法律定义各异。部分国家如丹麦、阿根廷较进取,以自我声明模式,准许申请人法定声明自己属某一性别,政府便承认其性别身份,不设任何医疗要求限制。Henry认为,“对跨性别人士来说,最好的当然政府采用‘自我声明’模式,接受他们的性别。”
而不少国家如英国、荷兰和澳大利亚,跨性别人士无须经过荷尔蒙治疗和变性手术,只需提交医疗证明,或得到心理医生证明他们已接受过一定治疗,就可更改性别。Henry当时按英国法例的“实际生活验证”(Real Life Test)模式,先以后天性别生活两年、表明希望终身以后天性别生活,并由性别不安专科医生或心理学家等人撰写至少两份医疗报告,通过法律及医疗专家组成的审裁小组,就可获当地政府在法律上承认其男性身份。
至于香港,目前并没有任何法例确认,未完成全套变性手术的跨性别人士的性别身份。
司法覆核因港府迟迟未立性别承认法
这次诉诸法律,Henry是为间接向港府争取性别承认法。“今次司法覆核案,是因为政府无好好处理上一单案件。”他口中的上一单案件,是六年前的变性人W小姐婚权案。
终审法院2013年裁定W有权以新性别与她男友结婚。变性人士有婚权,却仍没有其他法律权利,未完成变性手术的人又怎确认性别?终院因此当时也向政府提出,应借此处理好跨性别人士的其他法律身份和权利,包括财产法、刑事法等等,建议立法机关参考英国的《2004年性别承认法令》(Gender Recognition Act 2004)制订相关法例。
法庭暂缓执行裁决一年,给予政府时间修法和制定相关政策。但一年后,政府成立由律政司的“性别承认跨部门工作小组”再咨询研究。时间又过了三年,该小组于2017年底完成“性别承认法”第一阶段公众咨询,表示接获逾1.75 万份意见书,整理分析需时,至今对立法未有回音。Henry与一些跨性别者焦急地问:“究竟要拖延到几时?政府对订立性别承认法一直未有时间表,造成跨性别人士诸多生活不便。”
想被自己的城市承认
记者问他既然已在英国获承认性别,何解还回来对跨性别者诸多规限的香港?“留在香港,是我应有的权利。”回港两年来,他因为其男性化外表与身份证上的性别不符,每次去银行或在出示身份证明文件的场合,都尴尬万分。职员总看着他的身份证疑惑地问:“‘谢小姐,你可唔可以解释吓,𠵱个系唔系你嚟?’,我每一次解释自己的跨性别身份都像在出柜。”
Henry希望藉是次司法覆核,促使政府尽快确立跨性别者的法律身份,就“性别承认法”立法。“不单为了身份证性别一栏,更是全面保障我们的法律权利。”有人曾担心,这班仍有原生生殖器官的跨性别者,会走进异性洗手间做违法事。“任何性别的人都会犯法,用这个理由质疑我们,是不认同跨仔是男人、跨女是女人。”他与一班跨性别者只渴望在自己的城市,被法律承认自己的性别身份。
案件编号:HCAL 229/2015、HCAL 154/2017、HCAL 189/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