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围2.0.一】建三个泳池欠社福支援 资源错配或酿新悲剧
提起天水围,人们习惯联想到“悲情城市”。不过,传媒近年已减少以“悲情城市”形容天水围,而且,随着时间推移,这个新市镇也以环境整洁、空间寛阔而吸引不少来自市区的人,这是否意味着政府投放的资源及措施行之有效,满足了居民所需?天水围属于第三代新市镇,本来应汲取以往发展的弊端,加以改善,但历史告诉我们,表面光鲜的天水围不但没有承接首两代新市镇的好处,更成为政府规划的“白老鼠”,导致公私营房屋失衡、欠缺街道生活、私人机构垄断等等,以致居民的生活成本高昂,而公屋比例过高的北部基层家庭埋藏着的炸弹也可能随时引爆……撰文:柯咏敏
影子长策会成员龙子维曾撰文指,第三代新市镇因本地产业转型,无法硬套1960年代自给自足的发展方式,反而形成一个个离市区甚远的孤岛,增加居民的出行时间,间接影响生活质素。2000年以来,天水围发生一连串家庭惨剧,政府自此不断于区内增加休憩设施及社福服务资源。今年,立法会财务委员会也先后批出拨款,于天水围北面兴建游泳池及文物修复保存中心。两者虽然都是利民设施,但是否市民最急切需要?
地区人士认为,这是局方“见血撒溪钱”或“头痛医头”的缓兵之计,没有正视民生需要。今日,天水围的规划来到终局,区内可用作兴建“政府、机构或社区”设施的土地寥寥无几。当多年来的主流论述认为,规划失败是天水围“惨剧”不断的主因,政府是否依然一意孤行,无视恶果循环?
根据拓展署1998 / 1999年度的《天水围 / 元朗发展计划》所述,早于1998年政府已计划于天水围北兴建泳池。新泳池占地约23,000多平方米,除了附有四个泳池,毗邻天秀墟旁空地及宏逸广场均会发展成园景休息区及车路;但是20年过去,原为泳池的地方现已发展成社区园圃,多年来从未动工。
天水围民生关注平台成员巫启航及唐健丰解释,泳池拖延至今的主因,除了因为政府没有做足全盘规划之外,香港政治及经济发展均有影响。唐健丰称:“当年泳池是区域市政局的工程,(1999年)‘杀局’后,社区设施需重新经立法会审议;加上金融风暴令政府陷入财赤,所有项目都要重新依照急切性处理。”计划自1998年推出后,工程建议延至2006年才于区议会通过,两年后才作公众咨询。然而,工程于十年间作四次修订,每次均需时研究审批。直至今年1月,康文署终于向城规会申请于天水围北107区兴建游泳池。
综观元朗区游泳池使用情况,新建的泳池确实能纾解日渐提升的使用率。元朗区现时有三个公众游泳池,包括元朗游泳池、屏山天水围游泳池及天水围游泳池。于2016年,三个泳池的总入场人数高达一百万,比2014年增加约一成。面对元朗及天水围的人口不断膨胀,但元朗的综合泳馆数量已超出《香港规划标准与准则》的建议,而同属元朗区的洪水桥新发展区则不会兴建新泳池,换言之,将来三区居民的游泳需要显然侧重于曾被喻为“睡房城市”的天水围。
根据该规划准则,每 287 ,000人需拥有一个游泳池场馆以及每区一个戏水池。以元朗区而言,若新泳池落成当然能满足标准,但以天水围约30万的人口将有三座泳池,足以反映地区资源分配不均。巫启航说: “1990年代的建议来到2018年,是否仍切合街坊的迫切需要呢?游泳池重要,但不少街坊都反映更希望有街市;而政府的规划概念仍然在元朗区填满社区设施,导致天水围的街坊要到洪水桥买𩠌,洪水桥的居民要到天水围游水。”
巫启航强调,泳池跟街市都是利民设施,两者本不冲突。但天水围可用作兴建“政府、机构或社区”设施的土地(简称“GIC用地”)已寥寥无几,每块土地均弥足珍贵。“天水围北未有用途的GIC用地,只剩湿地公园旁的一小块地,以及现作巴士车厂的空地。”唐健丰说。GIC用地欠奉,区内的民生设施欠周全,两万多平方米的用地仅用于兴建游泳池,二人均觉得甚为奢侈,并建议当局考虑以兴建综合大楼取代原有方案。“现在经常讲‘一地多用’,但游泳池就正正反其道而行。”
利民设施考虑欠周全
游泳池方案自1998年出台以来,共咨询过八次区议会及民政事务委员会,在民间亦引起团体及居民的讨论声音;但于今年5月通过拨款的天水围文物修复保存中心在居民毫不知情下拍板兴建。“当中只有一次咨询过区议会,街坊既不知道109区的位置,也不知道要兴建文物修复保存中心。”唐健丰说。
天水围109区位于湿地公园附近,毗邻私人屋苑慧景轩及公屋天晴邨。天晴邨于2008年落成初期,邨内只有单层商场,店舖不足十间;2016年因附近兴建酒店才设有商场。街坊生活成本高昂,政府本可利用GIC用地兴建便利居民的设施,康文署却将占地约5,000平方米的文物修复保存中心落户于该区,用作储存文物藏品及展览,与居民的生活完全割裂。唐健丰曾去信康文署查问中心的选址准则,却得不到答复。“政府要找地方做中央储存中心,为何选天水围?将来车流量没有数据,也没有评估缺少GIC用地对我们的影响,根本再次违背一地多用原则。”唐健丰说。
现时,天水围的土地有34%用作住宅用途,休憩用地及GIC用地分别是10.5%及6.9%,人均GIC用地面积不足一平方米。随着私人住宅及公屋陆续落成,民生及社福设施的需求将日渐增加,加上欠缺GIC用地,巫启航认为是政府“头痛医头”的规划概念所致。“当时有些GIC用地改划成休憩用地,如嘉湖山庄丽湖居附近的一幅地,原意是兴建社区中心,但政府错估使用量,最后改划成休憩用地。社区的休憩用地只会多不会少,虽然再次改划的门槛不算高,但不会这样做。”
天水围的城市规划一直遭人诟病,特别是天水围北共有八个公共屋邨,低收入家庭及需要支援的人士过度集中,导致各种民生、社会问题陆续引爆。2004年4月11日天水围天恒邨发生一家四口灭门惨案后,社会福利署于同年发布的《天水围家庭服务检讨小组报告》中,提出多达25项建议,更随即增设了三间家庭综合服务中心;2007年再次发生母杀两子女再自尽的家庭惨剧时,时任劳工及福利局局长张建宗落区与居民见面,并承诺增加天水围的服务,包括聘请11名心理学家、增加一间安老院舍及一间青少年服务中心等。当时,钟婉仪于席间将一堆硬币掷在地上,讽刺政府所推出的措施有如“洒碎银”,对居民是一种侮辱。
建立邻舍网络更重要
钟婉仪解释,当年的“悲情”源于停售居屋,天恒邨、俊宏轩、天逸邨改为公屋用途外,天恩邨亦由中转屋变身公屋,所以大量经历过破产、有社区需要的人士集中在北面。“那时候上楼的一群都是带着伤痕进来,但天水围北当时的社区设施不足,街坊对社福系统又不熟悉,逐渐形成悲剧。”随着政府及社福机构于区内陆续增加设施及服务,天水围北的情况近年似乎有所改善。但钟婉仪并不认同:“‘悲情’的色彩恍似转淡,但区内仍潜藏着不少‘炸弹’—在区内摆街站的时候,发现不少个案都是一个公屋单位住了四个核心家庭,一屋12人。因为租楼贵,子女都搬回父母的公屋居住,以致婆媳关系紧张,家庭纠纷就容易发生。家庭妇女所承受的压力很大,随时爆煲,一爆就掉个仔落街,然后自己跳落去。”
与增建游泳池或文物修复保存中心相比,钟婉仪认为天水围北更需要家庭、妇女支援及托儿服务。根据社会福利署资料,现时北面有27个社福单位,当中10个提供复康及医疗社会服务,所占的比例最多,其次则是青少年服务,而综合家庭服务中心只得两个;托儿服务方面,天水围仅得一所育儿院提供托管0至2岁的幼儿服务。综观社署提供的服务,并没有特别针对妇女而设。钟婉仪解释:“妇女在社会上是辅助角色,即是‘包晒底’。社署有复康、老人中心,全都是以被照顾的人做单位,但就没有照顾者中心,没有相应资源帮手。”
增加社福资源意味需要更多空间,但巫启航直言:“天水围的规划来到了终局,可用的土地已经不多。”除了活用土地,钟婉仪认为,政府需要重视邻舍网络,活用互委会,让街坊自行组织。“互委会有地方,有心组织的更可以接触到平时不会外出的老人家和妇女。当这个网结得好,让有事的街坊觉得不会一人去面对,也可以减省政府的资源,但是要长远规划才能把网结实,建立街坊之间的抗疫力。”
上文节录于第120期《香港01》周报(2018年7月16日)《资源错配:从社区设施到社福支援 后悲情城市暗流涌动》专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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