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荒业.三】淘汰在即?团体倡补贴设专用空间:拾荒是环保先锋

撰文: 黄妍萍
出版:更新:

去年内地停收废纸,香港的路边不见拾荒者被指阻街的手推车,只见无数纸皮散落一地。那刻你或者隐约感受到,拾荒者不止是“好惨”和“阻街”,好像也有一些价值?
然而他们一直缺乏工作空间、不受尊重,义工组织“拾平台”发言人邓永谦更指,前线回收这个行业,在政府支援不足的情况下或将被淘汰。当香港再没有拾荒者,街道会变得整洁,还是如去年那几天?在拾荒行业未被完全淘汰前,社会可依赖多拾荒者一会,但他们的困境,可如何改善?环保回收工业,又应走向何方?
(此为拾荒业系列报道之三)

最近多个社福、宗教、环保、政治团体联合组成义工组织“拾平台”,发言人邓永谦(左)说:“起码要给拾荒者保障,即大家认同他的角色,不会随便驱赶,令他们不会那么忧虑;被抢东西报警会受理,现在被抢就是被抢。”(吴钟坤摄)

关于拾荒者和回收舖的困境,详看本系列之一和二:

拾荒者:环保回收工业从业员

“拾荒者其实是环保回收工业的一份子,现在却不被包括在内。”拾平台发言人邓永谦说。最近他们发表调查报告,指每日至少有193吨废纸由拾荒者处理——纸皮婆婆、伯伯犹如环保先锋。

环境局2016年透过三色回收箱收集到约400公吨废纸、700公吨废胶、40公吨废金属,但经筛选后当中仅约一半可循环再造。

拾荒者被食环赶,又有票控,又给人偷东西,又有交通意外,但好像没人支援,发生了就发生了,没人去想如何处理得好些,没有NGO专门跟进,在业界没有身份,在执法部门没有定义:(拾荒)好像不是工作。但他们其实在做帮助社会的事。一直没人清楚界定他们是回收业工作者,还是捡垃圾的人。除了需要帮助,拾荒者的角色需要被认同。
拾平台发言人邓永谦
肯定的意思不是可怜。如果没了拾荒者这种人,我们会知道城市要付出什么代价。
拾平台成员、绿惜地球环境倡仪总监朱汉强
早前拾平台举行记者会,以拾荒者收集的两大车纸皮做桌子。(资料图片/林可欣摄)
垃圾、纸皮不定期出现,清洁人员难以立刻清理,拾荒者正填补了缺漏。邓永谦说偶尔夜晚在街上走,见到整条街都是纸皮,“那就是没有拾荒者时会出现的情况。”(资料图片/吴钟坤摄)

拾荒未必是脏乱源头

然而一般市民看到的或是“拾荒令垃圾堆积”,另一拾平台成员赵日晖说:“但其实可能是因为有拾荒者的参与,令这些垃圾有了初步的分类。公众看到的只是整个(处理垃圾)流程的其中一部份。”

但整理纸皮所需的空间一直缺乏——市民投诉阻街、食环驱赶、拾荒者要晚睡早起避过食环,全关乎缺乏空间。邓永谦提议政府可试行设立“回收空间”,供拾荒者整理纸皮,不阻碍日常通道,也令食环署有较清晰的执法指引——在回收空间内处理纸皮则不算犯法。邓永谦说拾平台可协助进行人流测试,并咨询公众。

拾平台最近发表的《全港拾荒者调查研究报告》中,提到巴西组织Pimp my carroca提倡以使用率低的泊车位给拾荒者停泊手推车,又觅得一块空地,邀请艺术家在墙上画上手推车停放处及标志,令拾荒者有专属的位置处理废纸。组织又提供医疗服务和手推车维修,照顾拾荒群体日常所需。
此外,印度有人成立组织,收取不足1美元的会费后,统一购置制服、磅秤等物品,为成员提供培训,又为拾荒者牵线向酒店、公寓、写字楼提供定点收集服务;并和当局签定协议,由拾荒者管理31个垃圾站,将垃圾分类;又为拾荒者注册,颁发工作证件,令拾荒成为正式的职业。

与商舖沟通或有助分类

除了空间问题,拾荒有时也会衍生卫生问题——商舖掉垃圾时没分开可回收物,拾荒者就需翻找垃圾,直接设立回收空间或引来反弹,或有占用社区空间的疑虑。拾平台另一成员“绿惜地球”环境倡仪总监朱汉强说,这些问题其实都可解决:“例如放个笼车,商舖掉纸皮时掉进去,再一车拉过来(回收空间),环境就变得可控;也不一定要整天都划做回收空间,而是定立一个时段。”他说:“不要放大恐惧,将问题定义清楚,一层一层去解决就做得到。”

要令拾荒变得整洁,除了工具配套,还需和商舖沟通。“现在只是没人介入,但当大家谈谈,提议将湿的垃圾和可回收物分开,他(商舖)可能会说可以,只是没东西给他容易盛回收物,那就很容易解决。”朱汉强说。

拾荒者也是公民,不是一个没用、捡垃圾的长者。处理垃圾是公民责任,而不是由一个也是公民的拾荒者独自承受。
拾平台发言人邓永谦
拾平台成员赵日晖指,若拾荒者继续被驱赶,影响会很大——商舖或需自行将垃圾拿到垃圾站;又或一直堆在街上,令市民受罪;而最终没被分拣出来的纸皮,也将一并送到快爆满的堆填区。 (吴钟坤摄)

缺乏空间致社区争执多?

“解开这些问题也是在重建社区关系,像慈济(NGO)在美孚桥底回收,占的地方比拾荒者更多,大家经过见到会觉得他们很有心去做回收,(两者)几近是同一件事,但大家会有不同的判断。”朱汉强说。如果能改变公众的观感,投诉、驱赶等冲突或可减少,社区紧张的气氛也能纾缓。

邓永谦指,当市民认同了拾荒者的价值,组织就能有把握地向政府提倡其他拾荒者友善政策。然而,他指政府似乎不太重视前线回收行业。赵日晖说,近年愈来愈多回收舖结业:“大多回收商都说没有人手做分类、申请资助程序繁复,也没地方做多些回收。有个回收商说有一定年资就直接给补贴更好。”

我们做不了后,政府做吧。我是做环保的,政府却不理我们。
回收舖老板
(拾荒者和回收舖)有作用,但若政府继续这样处理回收品的政策,这班人会愈来愈艰难,社会要承担很多东西——可回收物可能去了堆填区、对环境局来说减废目标达不到。
拾平台成员、绿惜地球环境倡仪总监朱汉强
分拣物料最花时间,拾平台成员赵日晖说:“人力、租金成本一直增加,纸价利润又不高,很多纸一直在流失(到堆填区)。”邓永谦指近年回收商易开业,是因为可用货车来经营,但运输也需时间,可以收集的量比回收舖少得多。(资料图片/林若勤摄)

贫穷、垃圾问题将更严重

“不处理,(前线回收业)就会慢慢淘汰。”邓永谦说。回收舖经营困难,影响的不止是回收商,还是拾荒者的生计——回收价难以提高,要赚取生计就需长时间工作。邓永谦指,若回收舖全倒闭,拾荒者不能再拾荒,贫穷问题只会更严重。他皱着眉说:“如果不理的话很没人性。”他指,政府应设全民退休保障,但也提到不少拾荒者已习惯工作,即使长者津贴提升,也不会放弃拾荒,最终还是要解决前线回收行业衰颓的情况。若行业被淘汰,回收出路也将是问题,“到时那193吨(拾荒者每日处理废纸量)谁来处理?旧区纸皮谁处理?”

他说,现时愈来愈多回收物被外判给大公司,如胶、玻璃,但旧区不像新市镇,较少屋苑,没有管理公司收集回收物,港人自行回收意识不高,仍需依靠拾荒者。“如果外判给人拾纸皮,那些公司也不会聘请这班长者——劳工法例、保险如何处理?况且请老人家拾纸皮,政府或会显得很凉薄。”他说。“但其实现在也是零成本(无付薪)下外判给了班长者,连理都不用理。”

“长者晚年的生活应该是怎样呢?没人讨论过。”邓永谦说。“他们可能只是想有些剩余,可以去享受一下,他想生活,不是只想生存。”(吴钟坤摄)

拾荒者可转型作分类员

邓永谦说,长远而言若前线回收行业被淘汰,希望助拾荒者转型,“日后他们可以在‘不是垃圾站’提倡那种(由垃圾站改建而成的)资源回收中心做分类员,或做教育大使,令他们有其他出路可选择。”他说,这也可让拾荒者充权,同时令回收行业继续发展。

政府好像觉得回收舖和拾荒者可有可无,但其实他们对环保回收而言好重要。这是公共事业,应该要有支援。
拾平台成员赵日晖

环保署回应指,会优化回收基金的运作、继续拨出短期租约用地供回收业发展,环保园亦提供可负担租金的长期用地,另会觅地培育本地循环再造工业。至于设立回收空间,署方指拾荒者通常会尽快将废纸转售,且土地资源缺乏,暂未有计划推行。
署方又指会支援社区回收,如继续筹备垃圾征费、推行地区收集废胶樽先导计划、逐步实施废电器电子产品和玻璃饮料容器生产者责任计划,并研究塑胶的生产者责任制;另将成立外展队支援回收、扩大社区回收中心的服务范围至不同私人屋苑及住宅楼宇。署方指,相信这些措施有利回收业界发展、提升作业水平,改善拾荒者的待遇。

成立义工组织:望公民参与

在转型前的过渡期,邓永谦认为应改善拾荒者的工作环境,除了前文提到试推回收空间,他们还计划组成类似合作社的“拾友社”,了解工友需要,日后或可帮忙买工具、反光衣;另也打算在政府的《香港回收业运作指南》以外,出版拾荒版的指南,“不仅给拾荒者,希望在地区派,例如市民见到拾荒者没穿反光衣可以提醒,货车司机会留意有这班人存在,倒车或开车前留意前后有没有拾荒者。”

这些工作,他说会是义务性质,“义务就是人人都有责任,令其他人觉得:我都应该参与。而不是原来有人做,不用我了。”他说:“有兴趣就来,要钱就一起筹。”前线环保回收这行业最终会如何,仍待政府行动,但拾荒者的工作环境能否改善,他相信民间仍有可为。

他们的组织不打算申请资助:“不是用钱解决就可以,要大家一起参与。”(吴钟坤摄)